首頁 > 妻子好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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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頁

 

  「沒跑那麼遠,那跑哪兒去了?」瑋兒還是不滿意爹的解答。

  「爹不知道。」

  「不回來了?」慶兒也問道。

  「爹剛說了,是尚未回來。」

  「以後他會回來找我嗎?」

  「爹不知道。」

  「我跟珣兒,是同一個親爹?」

  「是的。」

  「爹你見過那個爹嗎?」

  「沒有。」

  小兄弟習慣性地對看一眼,爹這麼有學問,總是有問必答,而且還能滔滔不絕,答得比他們問的還多,可如今……竟然一問三不知。

  薛齊亦是汗流浹背,簡直是在應付比科考還艱難的考題。

  他這輩子以來,說話向來條理清晰,絕不模稜兩可,更不會說謊,可孩子尚且年幼,他除了盡量語帶保留且婉轉,又要如何將江家和那個爹的事情說得明白?況且琬玉從來不願提起這件事,萬一孩子……

  「對了,你們可別拿這事去問娘。」眼見兩兄弟又要問為什麼。他趕緊接下去道:「她覺得現在還不是跟慶兒說這事的好時機,先別問。」

  「為什麼?我懂事了呀。」

  「是懂事了。」他微笑摸摸慶兒的頭。「瑋兒慶兒,爹問你們,你們正在學詩經,有時候翻到後頭,沒有夫子解說,是不是看不懂?」

  兩兄弟猛點頭。

  「很多事情也是一樣的道理。現在看來,可能很難理解,但過了幾年,年紀大一點了,有了學問,也有了長進,再來看事情,便明白了。」

  兩兄弟越聽越迷糊,不就問那個「爹」在哪裡,怎麼變成讀書了?

  「珣兒,玨兒也還小,等過幾年了,你們都大了,娘她會再找個適當的時候,找你們一起說。」

  薛齊暗自一歎,唉,這樣可以搪塞過去了吧。

  「在那之前,你們也不能跟珣兒玨兒說,更不能跟娘說,我們才回宜城,娘她很忙碌,要照顧你們和妹妹弟弟,又要認識咱薛家一大家子的叔叔嬸嬸堂哥堂姐的,還得打理宅子裡裡外外的事情,你們都是孝順的好孩子,不要再讓娘煩心,好不好?」

  「好。」兄弟倆乖巧地應允,他們最聽爹和娘的話了。

  「瑋兒,慶兒,你們絕不能說這事。」他再次強調,語氣堅定。「這是我們男子漢之間的約定。」

  「哇。」小兄弟聽到男子漢三個字,眼睛都亮了。

  「咱爺兒擊掌為誓。」他伸出手掌。

  「來了。」慶兒立刻將他的手心疊上去,啪的一聲好響亮。

  「我也來。」瑋兒也疊上他的手。

  「好兒子。」父親的大手掌緊緊握住兩隻與他立誓的小手。

  白雲悠悠,原野遼闊,總有一天,孩子會長大,到了那時,眼界開了,心思寬了,今天說不清的事情,再一一道來吧。

  將所有的事情忙完了,宜城已下過今年的第一場雪。

  過年前,薛齊心情輕鬆,帶了妻子兒女,準備好好逛上十幾年沒走過的宜城大街。

  琬玉跟孩子們一樣期待,雀躍不已,一方面得拉住興奮亂跑的孩子,一方面也得克制自己別像個小姑娘開心地跟著跑了起來。

  「好香。」薛齊走在街上,鼻子嗅了嗅。

  「是程實油坊。」琬玉遙遙望見了屋前的牌匾。「宜城百姓幾乎都是吃他家的油長大的,聽說有一百年的歷史了。」

  「哎。」薛齊一歎。「我托家興帶程實油坊的好油上京城,拿去送人,卻不受青睞。」

  「那是他們不識貨。」琬玉笑道:「還有你,也是宜城的特產,脾氣忒硬,個性忒倔,人家的油是香的,你是臭的。」

  「哈哈。」被老婆調侃,薛齊倒是樂得大笑。

  油坊門口堵了一群婆婆媽媽,打完了油還不走,圍著一個素衣姑娘聊起天來,大門右邊不擋路處,一個少年公子坐在一把黃花梨木圈椅上,後頭站著入個雄壯威武的隨從,好似戲台擺開陣勢似的準備唱戲,俊美公子則是笑容可掬,悠哉游哉地搖頭扇子讓人看笑話。

  「人好多。」琬玉伸長脖子瞧了下,自忖擠不進去。「對了,沒帶油瓶出來,怎麼打油呀。」

  「就算你帶出來了,還要逛街呢,怕拎著油瓶太重。」薛齊笑道:「回頭再叫家人過來打油吧。」

  一家人繼續往前走,孩子們許久沒出來走動,一路在前頭興奮跑跳,夫妻倆倒也安心讓他們這邊瞧瞧,那邊看看,因為瑋兒會牽住玨兒,慶兒則和珣兒手拉手,看到新奇有趣的事物,便回頭喊爹娘過來看。

  「這邊有一家布莊,我正想剪塊布縫新衣。」琬玉一邊踏進布莊,一邊吩咐薛齊:「你叫孩子過來。」

  檯面上攤開了幾匹大花布,兩個買布的女客似有意見,那夥計頭一轉,往後面扯開喉嚨喊道:「長壽,長壽,你順便拿一匹印花紅綢出來,在左邊櫃子最上邊。」

  「來了。」布簾後頭傳來了高聲回應。「馬上拿出去了。」

  琬玉心頭大震,完全不願再去理解她聽到了什麼,立刻退出門外。

  「怎麼出來了?」薛齊都還來不及叫上孩子,就見她出來了。

  「這邊的花色我不喜歡。」

  「看一眼就知道?」

  「好啦,往前逛吧。」她輕推了他。

  「孩子在看畫糖。」薛齊笑指圍在畫糖小販攤子旁的孩子們,也走了過去,「去看看人家的手藝。」

  琬玉跟在他身後,趁空將在布莊裡憋住的那口驚慌吐了出來。

  抬起眼,便看到大街盡頭的一戶大宅,透過冬日略帶霧茫的陽光,依稀是昔日的宏偉大門,飛簷琉瓦……不, 那不是霧氣,而是陳舊了,蒙塵了,全然是一棟死氣沉沉的荒廢宅子。

  好幾年前,她坐在喜轎裡,沿著這條大街,在喧天鑼鼓聲中給抬進了那座大宅,然後,她在其中一座院落生活了兩年,再逃了出來……

  她收回視線,按住心口,將不安的心跳用力壓了下去。

  大街上人來人往,各自奔波定路,就是沒有人會看那宅子一眼,彷彿昔日的江家大宅早就不存在了,是生,是滅,皆不干他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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