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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頁

 

  「這麼說來,你也是壞人?」廉欺世眨眨潤黑的大眼,順勢問。

  白皙的臉龐微微一僵,他沒有馬上回答。

  嚴長風悄悄離開到不遠處,留給他們空間。

  「你為什麼要進來?」雷觀月僵硬地問。

  「因為我想見你,有話要當面問你。」她的神情一如往常明朗清靜。

  奇異的,他似乎能猜到她想問什麼。

  「我不瞭解你看事情的角度,但這次的事,我的確有罪。」他主動提起,毫無辯解之意。

  她點點頭,「嗯,你收賄行賂,嚴兄告訴過我了。」

  「你還想知道什麼?」

  「嚴兄告訴我後,我認真的想了一下……啊,雖然說是認真想了,但我真的只想了一下下而己。」

  「所以?」他要的是結論。

  「我怕越揣測你的心思,會先入為主認為你有罪,所以只想了一下下,便要嚴兄帶我進來見你。」她聳聳肩,笑了笑,「我想聽你自己對我說的話,來選擇該相信什麼是真的。」

  雷觀月想起上元節時,他們一起散步的那個夜晚,她舉了曾參殺人的故事,要他為自己解釋。

  其實,他不是不想替自己辯解,而是很多時候,辯解的對象根本不在乎,久而久之,便忘卻辯解的意義,失去辯解的慾望。

  但是她總會提醒他,給他說話的機會,也聽他說。

  就算日後能再遇到一個對他外貌不在乎的女人,他仍懷疑能不能再遇到一個凡事都願意傾聽,給人解釋或辯解機會的女人。

  雷觀月依稀記得自己斷斷續續的說了好多,她如同往常聽他說,偶爾說幾句乍聽之下無關緊要的話,他卻感覺每一句都是撫慰,最後他連自己完整交代經過了沒都搞不清楚,就聽見她說——

  「還好我沒有真的去設想你有多壞,不然我可能來都不願來,說不定還祈禱你早點病死獄中咧。」她邊說,邊吐了吐舌頭。

  他以為自己不會笑,卻聽見了笑聲。

  「你的確不該來,讓孩子到這種地方,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他的話可不是在開玩笑。

  「經驗啦經驗,做人就是講求經驗的嘛!」廉欺世的樂觀又開始發揮。

  「最好不會有下次。」

  「這表示你很快會出來嗎?」她問出最關心的事。

  這還是他第一次從她口中聽見關心。

  一直以來,她就算是關心,也總會散發出一種「沒問題,有我在萬事安」的感覺,現在卻是單純的問句。

  這代表她在擔心嗎?

  雷觀月頓了頓,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保證道:「當然,我會出去的,頂多是流放貶官,不會殺頭的。」

  聽他這麼說,她偷偷鬆了口氣,開始有了打趣的心情。

  「但織染署署令已經很小很小很小了耶……」廉欺世用兩根指頭,比出微乎其微的距離,面帶抱歉地問:「再貶下去,你會發配邊疆嗎?」

  「送我過去大概中途就掛了,上面不會做這種無知的判斷,說不定把我貶為庶民。」雷觀月將手放在她的肚子上。

  當碰到她,才知道想念的滋味。

  那晚之後,他每天都會去找她感覺胎動,偶爾充當軟枕,抱著她睡,如今沒能這麼做,還真不習慣。

  「庶民不錯啊,跟我一樣。」廉欺世說著她會說的話。

  聞言,雷觀月愉快地笑著,一手托著她的後腦拉近,在粉額落下輕柔的一吻。「是啊,就跟你一樣不錯。」

  瞬間,她感覺自己融化了,融化在他獨一無二的紅銅色雙眸中。

  「上邪,你知道嗎?我永遠不會忘記,在你眼中的我,是漂亮的紅色。」指腹在他眼睫上遊走,她喃喃低語,像是說給他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像了你之外,大慨不會有哪個人喜歡自己變成紅色的。」面對她,他已經能開自己外表的玩笑而不在意。

  「那麼,我就當唯一的那個吧。」廉欺世開心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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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大人。」

  某個夜晚,雷觀月的牢房前來了一個男人。

  他對這男人沒有絲毫印象,所以沉默不準備回應,至少在搞清楚男人的來意之前。

  「我是夏?實,負責調查此次事件的侍御史。」相貌堂堂,透著一股凜然正氣的男人,率先報上自己的身份。

  侍御史夏?實……厲二實!

  「夏大人。」雷觀月輕點了一下頭。

  「聽聞雷大人身子不好,牢房陰冷還請你多擔待些,畢竟我們不能差別待遇,雖然……你看起來並不缺。」夏?實掃過他身上披著的袍衫。

  這些都是廉欺世和嚴長風偶爾來看雷觀月時,想盡辦法替他帶進來的,而且每次他們都不忘帶那些湯來給他喝。

  「請夏大人就睜隻眼閉只眼吧,如果你還希望我能活著接受審議的話。」雷觀月的語調一如往常的傲慢。

  「所言甚是。」夏?實走近鐵欄杆,「雷大人可知道自己為何會被列為重刑犯?」

  「犯罪就是犯罪,我不認為罪犯的等級越低,就代表不用對自己做的事負責。」雷觀月不疾不徐地說。

  祖母說過,要犯罪,就要有成為罪人的打算,他知道自己這輩子都不會有被歸類在好人的日子來臨。

  不是不怕報應,而是有自覺。

  「聽來,雷大人是個明理之人。」

  「如果明理,又怎會犯罪呢?」雷觀月泛起訕笑。

  「是人都會有犯錯的時候。我辦過許多彈劾案,不少是背後有不可向世人攤開的原因的案件,依目前我們所掌握的線素,雷大人似乎也是其中之一。」

  「既然夏大人辦過許多彈劾案,更不該對所謂『不可向世人攤開的原因』起惻隱之心;如果每個審官都對偷兒家裡有老小要照顧,走投無路之下才起歹念偷東西的案件寬容,那麼王法形同虛設,犯人終究是犯人,不該選開律法的制裁。」雷觀月的話完全沒有替自己說情的意思。

  也許會死在牢獄中,但他想賭,賭這次的劫難是個轉機,讓他能徹底離開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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