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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頁

 

  等著嚴長風帶回消息,也等著雷觀月回來。

  笙歌這才瞭解,她從沒搞錯自己的心,也見識到真正樂觀的人失去笑容後,比向來悲觀的人可怕許多。

  她不該小看廉欺世的真心。

  「回來了。」廉欺世突然吐出細小的聲音。

  還沒離開正廳的笙歌聽見了。

  「什麼?」

  話才問出口,在外頭奔走兩天的嚴長風,彷彿趕了幾百里路,風塵僕僕地出現在大門口。

  「如何?」轉眼間,挺著顆肚子的廉欺世已經急切迎了上去。

  笙歌也想知道情況,但是嚴長風朝她望了一眼,她只好悻悻然地說:「奴婢這就去給你們張羅早膳。」

  廉欺世似乎沒聽見笙歌的話,催促他,「有消息了嗎?情況怎樣?」

  「打聽的人不少,消息卻很少。這次關了大批朝官,家眷自然也不少,刑部方面守口如瓶,連何時審議也不知道。」

  「難道沒可能是搞錯人嗎?雷觀月幾乎不上朝,也不出門,如何和其他官員有所掛勾?是不是弄錯了?」廉欺世發覺自己對織染署署令這個職位,還有負責的工作和背後代表的意義完全不清楚。

  嚴長風面無表情,雙眼不帶任何感情地望著她。

  廉欺世迎著他的視線,眼底儘是滿滿的憂心。

  「有些事,由我來說不太恰當,我只能告訴你,爺被列為調查的對象不奇怪。」良久,嚴長風回答。

  「所以他確實有貪?」她問。

  嚴長風輕輕點了下頭。

  緩緩鬆開抓著他衣襟的手,改為一手撐在腰後,一手抱著肚子,她向後退了一步,重新看著嚴長風時,堅定地開口——

  「我要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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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刑犯,通常被押在深牢裡,禁止和任何人會面。

  此次涉嫌貪腐的官員,依涉入罪證多寡分別關在不同的牢房,而雷觀月則被關在牢獄的最深處。

  他知道自己所選擇的路,一旦被察覺,便難以有翻身的機會。

  在這個時代,能被當成錢財來使用的布疋十分珍貴,是人人覬覦的。當初他被延攬進朝廷便瞭解,等待他的不是一條平步青雲的康莊大道,而是踏錯一步,便再也無法挽回的荊棘之路。

  在太平公主掌權時期,他理所當然是公主的黨羽,成為相當大的財力後盾;當太平公主黨於去年被剿,應該在撲滅名單內的他,因為洞燭機先預測到情勢將轉為不利,於是一有機會便暗中布線,脫離太平公主黨,投向某位有助於當今天子登基的大人,幸得逃過一劫。

  他就像牆頭草,哪邊吹,哪邊倒。

  因為他是抱著不願讓家人受到迫害的想法,而收賄行賂的,根本沒有忠誠的問題。

  最初,他也曾經不從過,不想同流合污,也沒有成為清流的意思,只是單純不想涉入那個骯髒的世界。結果,他得到了「懲罰」。

  祖母病了,他卻無法替她請大夫,即使再多餞都「請不起」,沒有人願意到雷府出診,連藥都不賣。

  問他們為什麼,只得到「你是不是得罪了誰啊」這樣的問題。

  得罪?為什麼沒有做壞事卻叫做得罪?為什麼好人必須受到這樣的對待?

  他們甚至沒有隱瞞的意思,不用逼問就直接回答他,明擺了是要他識相些,乖乖順著他們的意思做,他們要錢,不管多少他都得拿出來!

  當時還年輕氣盛的他,即使到了這種程度仍不服輸,祖母也告訴他沒必要理會那種人的骯髒手段,一點小病無法擊敗她,他不需要拒絕之後又去向他們搖尾乞憐。

  他信以為真了,並想到可以利用下次呈上新染布的時機,直接向太平公主告發那些惡人惡事。

  不過,他終究太天真,太愚蠢,完全不瞭解官場生態。

  他再也沒能當面見到太平公主,連出入大明宮的機會都沒有。等到他察覺事情不若想像中容易,祖母已經病到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非常嚴重的地步。

  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也恨自己竟然妄想以一己的微薄之力來扳倒那些比他更有權勢,說話更大聲的人,反而忽略了祖母的病,他甚至想不起來自己有多久沒和她好好聊過。

  當祖母陷入昏迷,他終於捧著他們要的銀子,到他們的面前,跪求他們原諒自己的不識相,忍受他們的惡意嘲諷,全為了換回祖母一命。

  結果自然是來不及了。

  從此以後,他像經過劇毒的洗禮後活下來的倖存者,脫胎換骨,重新認識了這個除了同流合污,沒有第二個選擇的世界。

  打從他抱著賄銀尊嚴盡失地跪求原諒時,便有落到今日這步田地的心理準備。

  他不後悔,如果在祖母離開之後,他選擇不再繼續的話,也許今天牽連的對象會更多,且都是對他而言重要的人。

  尤其是她。

  所以,這樣就好了,能保住她就好。

  雷觀月坐在草堆上閉起眼,一副睡著的模樣,只有他自己知道是拒絕和任何人說話的偽裝。

  「我猾你一定還沒睡。」

  嘻嘻哈哈的愉快嗓音,竄進雷觀月的耳裡,他倏地張開眼睛。

  抱著一顆像球一樣的大肚子,廉欺世在嚴長風的陪伴下,連臉也不遮,大刺刺地彷彿來參觀牢獄。

  「哈,真讓我給猜對了!」瞅著他在陰暗的牢獄裡變成暗褐色的眸子,廉欺世高興地拍手。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衝口問道。

  他被列為重刑犯,照理說不可能見任何人。

  「我也覺得嚴兄真厲害,才說了聲我想見你,不出兩天他就把我們給弄進來了。」廉欺世用手肘頂了頂嚴長風,一臉暖昧的笑容。

  雷觀月迅速瞥向親隨,不用問都知道是用什麼方法——買通獄卒。

  「是廉姑娘的命令,我才做的。」嚴長風的話不是辯解也稱不上解釋。

  「這裡頭龍蛇混雜,儘是些無良的歹人,你至少戴上帷帽再進來。」雷觀月氣急敗壞地起身,衝到鐵欄前,瞪著她的同時也仔細審視她和幾天前有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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