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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頁

 

  但此時此刻,雷觀月踏上這段路的心情,卻是沉重不堪,滿心憂慮著廉欺世的情況,只想馬上飛奔回她身旁。至少在她難受的時候。多少分擔她的痛苦。

  「雷大人,這邊請。」殷尚實推開某扇門,領著雷觀月入內,並在他踏進門內後,悄聲道:「請記得行禮。」

  腦子塞滿了有關廉欺世的事,雷觀月頓足,猛地抬眼,隨即被遏住。

  從他佇立的地方開始向前,一直延伸五進式裡間的最底端,雕花精緻的書桌後頭,坐著一名和雷觀月看起來年紀差不了多少的黃袍男子。

  房內只有三人,從那人身上散發出的尊貴和威儀,令這段距離感覺比實際還要遠不可觸。

  雷觀月知道,那是一種稱為「君臣」的無形界線。

  「吾皇萬歲。」雷觀月立刻行了大禮。

  他並非沒見過皇上,只是以往因入朝的機會甚少,也很難有直接和皇上面對面說話的機會,才會不習慣見識所謂的「王者氣度」。

  「喱,總算來了。」皇帝面帶微笑,卻不會讓人感覺可以擅自親近;君臨天下的氣度,己能從這個登基不到三年時間,正值壯年的皇帝身上窺見一斑。

  「傳聞織染署署令早生華髮,今天還是朕第一次仔細見到。」

  「罪臣是病了才會這樣。」最近來地牢「見」他的人都沒有提起他的髮色。雷觀月都快要忘了自己異於常人的顏色了。

  「抬起頭來讓朕看看。」皇帝命令。

  雷觀月遲疑了片刻,才抬頭。

  皇帝打量了他蒼白的皮膚和紅銅色的眼睛。

  「朕見過白子,卿和白子極為相近。」

  「罪臣是生病。」雷觀月再度聲明。

  「嗯,平身吧。」皇帝似乎也沒有對白子有偏見。

  雷觀月雙手交疊在胸前,垂首聽從發落。

  他不知道審議竟是由皇上親自主持,而房裡除了他和殷尚實以及皇帝之外,再無第三個人。

  「夏御史人呢?」皇帝顯然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回皇上,延誠尚在處理馮大人的案子,恐怕沒那麼容易抽身,是否直接進入正題呢?」殷尚實建議。

  大唐能納多元文化的風氣,正是因為李氏皇朝擁有胡人的血統,作風多豪爽能納人言,這點從當朝皇帝身上更是展現的淋漓盡致。

  「就這麼辦吧。若非夏愛卿說了想知道朕做的決定,朕才懶得等他。」皇帝一揮袖,態度不見隨便,反倒有股爽快的霸氣。

  雷觀月始終默不作聲,是沒有他開口的份,也無法預料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那就……嗯……」皇帝提了個開頭,突然皺起眉,思考了片刻,才道,「殷愛卿,你先說好了。」

  他只負責宣佈結果,直接提顯得沒頭沒腦,怕雷觀月會以為他堂堂一國之君在騙人。

  「是,那麼先由微臣簡單解釋。」殷尚實掏出一本黑皮書冊攤開,「雷觀月,長安人,神龍元年入朝為內作使綾匠,隔年即斜封為織染署署令,同年行賄於當時的工部尚書,期間從太平公主黨脫離到馮大人之下,而後行賄至今長達九年時間,無論是向上行賄或向下搾取,賄銀的數目之龐大,實在難以估計。」

  般尚實說到一個段落,覷了他一眼。

  「對此,卿欲辯駁?」皇帝問。

  「回皇上,全屬實情。」雷觀月始終低垂著腦袋,不辯不爭。

  「殷愛卿,繼續吧。」皇帝又說。

  還有?不會真的要把他收的賄銀數目給計算出來吧?

  雷觀月心想自己除了被貶之外,可能還要被迫繳回賄銀。無妨,這些都沒什麼好怕的,只要能活著走出去就好。

  假使不能,亦如殷尚實所言,不會有任何對他所珍愛的人們不利的存在了。如今他擔心的是……

  「八年前,淮水的疏浚工程一度因為中央政權的轉移,遭到延宕,當時泗州居民歷經了一場可怕的洪災,賑銀和糧食則因地方和中央的聯繫不當,無法運送到災民手中,即使開了官倉也不夠食糧,卻有一筆沒有註明來源的銀兩和糧食被送到當地父母官手中,成了急難中最先到達的援助。

  「此後,哪裡有不可預測的天災發生,除了賑銀外,總會莫名其妙的多出一筆不知從哪來的銀兩或糧食,這些援資經過微臣仔細的追蹤調查,意外發現是出於雷大人手中。

  「微臣於四年前開始調查的案件中,查得此情後,便開始暗中注意雷大人的動向,更確定一有賄銀到達雷大人手中,很快會被其親隨送到有需要的地方,若天下太平,暫無天災發生,即轉送到鄉間的書院,或者有需要的人手中。」殷尚實合上手中書冊,對著皇帝欠身稟道:「要全部將賄銀的數量加總起來,確實是一件難事,因為需要很多時間,倘若時間夠的話,微臣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全部清算。」

  傻時間,雷觀月目瞪口呆。

  從他第一筆收到的賄銀開始,他們就能查得清清楚楚?這「厲二實」究竟有多厲害?傳言他們未曾在中央久留,多是四處監察各地方官員的疏失,既然如此,怎麼還能瞭解他私底下的作為?

  「卿為善不欲人知的作法,朕非常感動。」皇帝神情溫和地笑著,「朕也瞭解卿行賄實屬情非得已,若當時己為朕的天下,朕絕不會縱其輩猖行霸道,定嚴加懲辦,如同今日這般。」

  說到貪污成性的朝堂,年輕皇帝的臉上閃過一抹嚴肅,顯示他對這件事情有多看重,才會嚴厲糾正朝臣間蔓延的奢華風氣。

  聽到這些話,雷觀月並沒有感到欣慰,反而捏緊了拳頭,肅穆昂首迎向皇帝。

  「恕罪臣斗膽有此一問,皇上所言,意指他日江山易主,此情此景將再度縱橫朝堂嗎?」

  皇帝輕蹙眉頭,對他的話不甚滿意。

  「依卿見地,有話但說無妨。」眼前這個即將引領大唐走向盛世之顛的皇帝,縱使不悅,仍然展現泱泱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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