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於明白,也總算承認,這個丫頭,對他而言意義非凡。
他絕對絕對不是遵照多爾袞的旨意,假裝愛上她……或許,他真的對她動了情。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他們的相處,不過短短時日,然而他知道,感情是無法用時間來計算的,否則他應該深愛著青梅竹馬的妻子。
猶記得在那個月圓的夜晚,第一次見到這個溫柔從容的丫頭時,就勾起了他異樣的情緒。
算命的說,他的人生中有一道劫,有道跨不去的門檻。現在他明白,大概是桃花劫。
遇見她,是上蒼給他的磨難,但他願意接受,無奈的是,他竟必須放手讓她走。
第4章(1)
舒澤親自駕車,把她送到薛府門前。堂堂貝勒爺,竟願意為她做到這個地步,她真的萬分感激。
「這包袱裡有些東兩,」舒澤交代,「是我叫岱嬤嬤連夜準備好的。」
「什麼?」盤雲姿一怔。
「一些衣服、首飾,還有些銀兩什麼的。」舒澤淺笑,「時間太匆忙,沒來得及給你好好準備嫁妝,就將就些吧。」
「嫁妝?」盤雲姿瞪大眼睛,「貝勒爺,奴婢不敢收……」
「這是規矩,」他卻肅然道,「我府裡的丫頭出閣,都有份的,你是大丫鬟,就更不能少了!好好拿著,別丟我的臉。」
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倒讓她不好推辭,只得點頭收下。
「雲兒——」才下馬車,他卻在背後喚住她,「若是受了什麼委屈,就寫信給我,我一定替你出頭!」
瞧他這樣子,還真像嫁女兒般,嚴肅得讓她想笑。薛大哥又怎會讓她受委屈呢?就算遇上什麼難事,,她也不敢打擾他,畢竟他們的身份……
但是,這句話卻依舊讓她感到溫暖。她無言地點頭,還以微笑。
站在台階下,看著他的馬車駛去,直到拐過彎角不見蹤影,她才上前叩開薛府的大門。
該怎麼形容呢?舒澤就像是旅途中遇見的一間避雨長亭,離開時,總忍不住回頭一望,因為,從此以後他們不會再見了。
或許舒澤早已告知薛府她會前來,一進門,她便看見若水像一隻飛鳥般向她迎面撲來。
「姐姐——」一把將她抱住,若水淚眼汪汪,「真的是你嗎?我還以為、以為……」
哽咽的話語無法繼續,但她已經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曾幾何時,她對若水的牽掛,也是這般,飽含著生死離別的恐懼。
「薛大哥呢?」她抬頭,四下張望,「不在府中嗎?」
除了若水,第二個想見的,便是他。有時候,她都分不清,他與若水,在自己心中到底孰輕孰重,只覺得他們彷彿是世上僅存的兩個親人。
「他進宮去了。」楚若水答道。
「進宮?」眉間霎時微蹙。
「姐姐,是不是對他失望了?」若水極力辯解,「並非你想像的那樣,薛大哥不是真的投靠了清廷,只不過暫時忍辱負重而已。他說,有朝一日,定會助我大順東山再起。」
「真的嗎?」盤雲姿驚喜,「其實,我也料到了……」
她就說嘛,薛瑜斷不是惟利是圖的小人,身上若沒有卓越的氣質,她也不會如此迷戀他。
「姐姐,我要跟你說一件事……」她神神秘秘,將她引入屋中,關上門扉,才張嘴,含羞又止。
「什麼?」盤雲姿微笑,「瞧你這模樣,莫非遇上意中人了?」
「姐……」若水怔住,「你怎麼……怎麼猜出來的?」
「咱們一塊兒長大的,有什麼我猜不出來?」盤雲姿刮刮她的鼻子,「說吧,那人是誰?」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她垂眼道。
「他……」盤雲姿只覺得心尖一緊,「薛大哥?」
若水沒有回答,只是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轟的一聲,盤雲姿只覺得腦中被炸開了似的,四周霎時一片死寂,背脊如有霜覆,冷到了極點。
「姐,你怎麼了?」若水發現了她不對勁,「你……不贊成我和薛大哥在一起?」
「……他也喜歡你嗎?」好半晌,她才努力道出這一句話。有片刻,她以為自己已經失去了語言的能力。
「嗯。」若水盈盈笑了,面若桃花。
「他親口說的?」仍不死心,繼續追問。
「他說,我是世間唯一讓他動心的女子——」若水語意中滿是幸福。
唯一?這個詞,在她耳中奢侈如絕世珍寶,這一輩子,大概也得不到了。
這很好啊,本來若水與薛瑜就是天造地沒的一對……她的妹妹,她最疼愛的若水,這樣粉雕玉琢的人兒,宛若畫中走出來的仙子,也只有她配得上薛瑜。
應該為他們高興,為什麼心底卻一陣接著一陣的難過?
難道他從來沒有在乎過她?那些在海棠樹下談心歡笑的日子,難道只是她的幻覺?
是啊,她的相貌如此平凡,像他那樣英俊如天神的男子,根本不會將她放在心上……
可為什麼偏偏是她妹妹?若換了別人,一個她不認識的女子,無論他們再怎樣相愛,她都可以避而遠之,不看不聽,亦不會感到痛苦……但現在,她還要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努力微笑,竭力祝福,上蒼待她實在太殘忍了……
「姐,我已經叫人收拾好廂房,就在我的隔壁,咱們倆晚上可以聊個通宵——」若水興致勃勃地道。
「可我……」盤雲姿卻忽然卻步了,「得回貝勒府去……」
「什麼?」若水詫異,「姐,不是說好搬過來的嗎?貝勒府的人不肯放你?」
「我只是希望待在那兒。」盤雲姿支支吾吾地扯謊「或許,能打探到一些消息……」
「打探消息?」若水連忙阻止,「姐,那太危險了!有薛大哥在朝中周旋,清廷的一舉一動,我們都可以瞭如指掌,不必你親入虎穴!」
「畢竟貼身伺候舒澤,能打探到的東西多一些。」一起了頭盤雲姿便能很順口的說道,「不必擔憂,姐姐我會自個當心的。舒澤還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