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他一些距離處傳來微弱的呼救聲,叢傑用力拔起沾滿泥巴的腳,往呼救的聲音奔去。
趴在岸上滿身泥漿的男人,竟是奉羅大虎之命留下守船的強盜!
叢傑心情整個降到谷底。船不見了,加上眼前這個半死不活的強盜,足以證明一件事——
「船東沒義氣,打昏壞蛋,撤了小船,自己溜啦。」身後的溫喜綾快一步替他下了結論。
第5章(1)
東方的天空隱隱透出一小片灰蒙,時間已近清晨,從河面遠處吹拂而來的陣陣寒風,依舊吹得人直打哆嗦。這叫他如何相信——這麼背的事,居然發生在他身上!
真是太荒謬了!這幫殺人不眨眼的惡煞沒搶走他們半樣東西,而他們好心好意鏟奸鋤惡的義舉,卻把這趟的旅費全弄丟了。
船家太沒天良,他和溫喜綾如此賣命,那膽小鬼卻趁隙落跑,而他還放心的把所有的盤纏全藏在船上。
這是老天在考驗他的耐性嗎?叢傑垮下肩。眼前他需要冷靜,好好想想該怎麼辦。
偏偏有個聲音不肯饒他,那麼認真且實際。
「哎,冷啊,該吃點早飯暖暖身。」
他的頭頂冒煙了吧!叢傑想像著自己的模樣,囤積在胸口的炸藥已近燃點,就只欠缺這麼一點兒火苗,把他整個人炸開來。
「你那個腦袋除了吃,總可以裝點別的吧?」叢傑的咆哮聲再次震飛棲息在水草間的另一窩水鳥。
「肚子餓了,腦子就空;腦子空,什麼辦法都想不起來,你說對吧?」對他暴怒的反應,溫喜綾已是司空見慣。
叢傑嘴角微微抽搐,突然一拍額頭,便沿著河岸大步走去,從現在起,他最好停止跟她有任何言語或者眼神上的交會,因為要是這個死男人婆有一句不合他意的話,他實在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在這裡活埋她!
天色已全白,他們少說也走了將近一夜的路;隨著視野變得清晰,叢傑發急,走得更快,但這段河岸卻更荒僻,別說小船了,連水鳥也不見內只。
「還要多久?」溫喜綾尋了塊石頭坐下,揉著發酸的腿。「大蟲大蟲,我餓了哎……」她哀哀喊著。
他置若罔聞,大步往前走。
「我真的餓了啦!」
他煞住步伐,恨恨的一拍額頭,扭過頭瞪她。
「走不動了呀。」她一攤手,似乎下定決心不肯再。
「怎麼樣你才走得動?」
「吃飽哎,呆子!」她展眉,理直氣壯的咧嘴笑。
「……」
「坐在那兒等我。」他氣沖沖的吩咐。
「你要捉魚呀?」
「不然呢?你昨兒個不是這麼做的?」
「那是我手上有釣竿,你這會兒連魚叉都沒有呢。」
他自顧自地捲起衣袖,氣呼呼的要往河裡走去。
「你不會就這麼下水吧?」對他此舉,溫喜綾皺眉。「清晨的河水真會凍死人的,萬一你衣服濕透了,一時半刻幹不了,那滋味可真是找罪受的。」
他心裡清楚這話說得不假,方才隱進泥水的小腿,此刻仍凍得發麻;幸虧他是習武之人,氣血運行比常人來得順暢,所以還能撐到現在。
況且,犯不著為了伺候這男人婆而讓自己活受罪吧。
「有更好的法子嗎?」他喉頭咕噥作響,彷彿在壓抑自己的怒意。
「林子裡那兒說不定有什麼野鳥山雞的。」她嘻嘻一笑。
一身盜拿賊的好功夫,竟淪落到打野食充飢!叢傑扔下石頭,從草叢間拾起奄奄一息的野兔,有種欲哭無淚的悲哀。
再拾來一些枯柴,升起火,叢傑開始剝起兔皮。他從沒處理過這樣費事的活兒。免不了手忙腳亂。未了,他終於失去耐心,把手上血淋淋的兔子扔給她。
「你來弄,要吃就自己想辦法。」
溫喜綾站起來,看著那兔子許久,似乎有些煩惱。
「我都把能吃的弄上手了,你還有什麼問題呀?」他不耐的問。
「沒任何調味,吃不下呀。」
「還嫌!要吃就吃,不吃拉倒,誰有那閒功夫伺候你!」
「這麼凶。」她咕噥一聲,想起什麼似的,眼睛一亮。
「哎,餓糊塗了,我怎麼沒想到呢。」她喜孜孜地打開箱子。「這兒有些宮廷調理妙方,江佬特別給我的,呵呵呵!等我料理下去,肯定滋味絕妙。」
「嘖!你真無聊。」
「你這粗人,什麼都不懂,活該吃些不好吃的東西。」說完她找了塊乾淨的石頭,抱著箱子,自顧自地忙去了。
「別把你那絕妙玩意兒加到我那一半上!」叢傑粗聲說道,「誰曉得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鬼東西!」
溫喜綾扭過頭,朝他惡狠狠的扮了個鬼臉。
「才沒這麼笨,浪費我的寶貝!你這條大蟲,吃了也是糟蹋。」
柴火燒得正旺,分成兩份的兔肉上了架,溫喜綾翻翻烤烤了好一會兒,才把其中一份遞給叢傑。
毫無調味的烤肉嚼起來味道果真淡得可以,但冷風灌頂的清晨,能對著暖呼呼的火,和一點點熱騰騰的食物,叢傑已經非常知足。
然而,就在他嚥下第一口肉之後,身後的溫喜綾突然像被火燙著似的呼哈一聲,隨即衝向河岸邊嘔出烤肉,肩膀還不斷抽搐著。
叢傑心一驚,急忙奔過去察看,這一照眼,叢傑才發現她五官紅得跟兔子似的,眼淚花,鼻涕糊,連嘴唇都腫了!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把自己弄得如此不堪,叢傑被她嚇得當場退三步!
「你為什麼……?」蹦出幾個字後再沒下文,叢傑捏緊拳頭,那使不上力的憤怒充滿身體。
恨呀,他真是恨!
恨她不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恨她粗魯得不夠徹底,恨她小鼻子小眼睛的怪毛病一堆,恨她吃喝拉撒之外還幫他破過案子,恨自己犯了傻要走這趟吃力不討好的任務!
要非如此,他早不把她全身三百六十五塊骨頭全給拆了分家消火了,何必老是一個勁的生悶氣。
「見鬼的你到底發生什麼事?」
有誰聽得出他怒吼的聲浪裡,其實還摻雜了一點不能解的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