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兒,我們談一談。」
一見他臉上嚴肅的表情,蝶兒立刻知道他想談的是什麼事,不等他開口,她隨即背過身說:「如果你想談的事實勸我不要生下孩子,那你可以出去了。」
聶浩陽將房門關上,走到床畔坐下,伸手輕撫著她的發,斟酌良久後才柔聲開口,「蝶兒,你該知道你的身子……」
「我的身子很好,我不是我娘,為什麼大家都要往壞處想,連你也這樣?」她倏然轉過身來,怒聲打斷他。
「不是往壞處想,而是不想冒任何一點可能會失去你的風險。」他眉頭緊蹙,歎息般的說。
「我不會有事。」
「我們不能冒險。」
「只要你在我身邊,我不會有事。」她靜靜地看著他,再次說道。「我相信你。」
「我沒辦法像你這麼樂觀、這麼有把握,如果有個萬一……」他無法遏制的輕顫了下,然後更益加堅定的搖頭,「不行,不能生這個孩子,絕對不行。」
「你不讓我生,難道要讓別的女人替你生?」她沉靜了下,幽幽的說。
聶浩陽怔然的瞪著她,還來不及反應,便聽她往下說——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不讓我生,是想聶家無後嗎?不要告訴我以後還有機會,我的心疾是治癒不了的先天疾病,現在和以後都不會改變不是嗎?或者……」
她看著他,輕聲問:「你想另娶妾室為你聶家續香火?」
「別胡說!」他立即斥道,「我從沒想過那樣的事。」
「那就別再阻止我生這個孩子,好不好?」
聶浩陽窒了窒,仍搖頭道:「不行。」一頓後又道:「蝶兒,那種害怕可能會失去的感覺,你應該知道不是嗎?」
「是,我知道。」她凝視著他,黑眸幽深。「但是我選擇相信你,而你是不是也該選擇相信我?相信我不會死,絕對。」
沒料到她會這樣回答他,聶浩陽再度怔然無語。
直到此刻,他這才明白之前的自己對她有多麼的殘忍,怎能用如此簡單又不負責任的一句話,就想撫平她內心裡所有的擔心與恐懼,就像她現在這樣。
「之前是我不對,別用這種方式對我好嗎,蝶兒?」他啞然乞求,明知她說的話有理,卻沒辦法就這麼由她拿命當賭注。
到底他該怎麼做,才能不違背孝道又能顧及她呢?聶家不能無後他也知道,但是她患有心疾的身子該如何承受生產之苦?至於妾室,他根本連想都沒想過。
該怎麼做,他到底該怎麼做呢?如果允諾讓她生……萬一……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她早已鑽進他心裡,成了他心裡的一部分,如果失去她……他的臉白了白,心微微地顫抖著,他無法想像。
第8章(2)
蝶兒從床榻上坐起來,伸手輕輕撫平他眉頭緊蹙,神色間寫滿了痛苦與掙扎的臉。
「冷哥,」她柔聲道,一時間還是習慣這樣叫他。「小時候我生病時,替我把過脈的大夫都說我活不過十歲,但是歐陽爺爺和你卻讓我平安的活到現在,所以我相信這個難關有你陪在我身邊,我一定也能平安度過。」
「我卻沒你這樣的信心。」他抖著聲啞然低語的將她擁進懷中。「蝶兒,我不想失去你,不能失去你。」
她伸手拍拍他,柔聲安撫,「你不會失去我,我相信你的醫術,你也該相信自己,你是江湖第一名醫醫聖歐陽缺唯一真傳徒弟呀。」
即便如此,也無法減輕他心裡濃重的擔憂、恐懼與害怕。
聶浩陽沉默地抱著她,猶自掙扎不已。真該冒這個險嗎?他真有辦法保他們母子平安嗎?如果有個意外……
「蝶兒……」
「別再說了,我已下了決定,如果要阻止我,你只能用強迫的方式,但是我不會原諒你,我會恨你一輩子。」她輕聲打斷他。
聶浩陽不由自主的渾身一震,抬起頭來看著她。
「一定……要這樣嗎?」他低啞地問她。
「我不想恨你,只想生下我們的孩子。」她柔聲點頭,靜靜凝視著他的模樣既溫柔認真又堅定不移,好似在一夕之間變成熟了,已不再是昨日那個任性妄為,令人心疼又擔心的丫頭,而是一個能為自己的孩子排除萬難的堅強母親。
她已經是個母親了,一個正在極力保護自己孩子的母親,而那個孩子……也是他的孩子。
為母則強,那麼為父呢?他是否也該更加堅定與堅強,像她相信他一樣的相信自己絕對能保護得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他打七、八歲時就跟隨師父學醫十餘年,盡得師父一身真傳,他不會保護不了自己的妻兒的對不對?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她,既然不能無後,既然她都願意為他冒險了,既然孩子都能懷了,而她的態度又如此堅定、無畏無懼,他又怎能怯懦,怎能讓原本身子就不太好,現在又懷著身孕的她為他的反應傷心、難受呢?
擔憂害怕、舉棋不定的心諄見安定下來,他伸手輕撫著她絕美卻因懷孕不適而蒼白的臉,既疼惜又不捨。
「不該讓你冒這種險,也不該讓你受這種苦的。」他低啞心疼的說,語氣裡已有了妥協。
蝶兒微笑了,眼眶卻也泛紅了,淚意湧現。「只要你一直陪在我身邊,就不苦。」她偎進他懷中。
「我不想你受苦,但如果這是你不變的決定……那……就生吧。」他擁著她艱澀的把話說完。「但我們倆必須先成親。」
她在他懷裡點頭同意。
他沉默了下,擔憂的問:「你的身子受得住嗎?」
她再度點頭,一會兒,卻在他懷中低低的笑了起來。
「笑什麼?」他問。高興應該不是這種笑法才對。
她抬起頭,原本蒼白的臉色因笑而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粉色,氣色好多了。
「你明明就是大夫,怎麼會問我這個問題呢?」她笑道。
聶浩陽呆愣了一下,突然也覺得好笑。是呀,他明明就是個大夫,怎會瞧不出她的身子受不受得住,是不是在逞強呢?他真是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