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答應,說什麼都不答應。」他若答應,那皇族威嚴何在?
「也行,既然父皇不答應,那我就一輩子不嫁人,天天待在宮裡……」她露出一朵嬌媚甜美的笑容,「孝敬您。」
御兆帝頭皮瞬間發麻,一張老臉僵在當場,這這這……
「怎麼樣?」
御兆帝此刻實在是矛盾得要命,一方面害怕女兒真的長留宮中天天找他麻煩,一方面又覺得身為皇帝的顏面拉不下來……
「女兒已經想好了上百種可以好好孝順您的好法子呢,」她笑瞇瞇的又道,「父皇如果不相信的話,那麼女兒待會兒就可以證明給您看——」
他只覺得頸項一陣發涼,突然想起這十幾年來被女兒惡整的悲慘印象……
「行行行,朕答應就是了!」御兆帝衝口而出。
「謝父皇成全!」寶嬌雙眼瞬間亮了起來,笑得合不攏嘴。「那我就去準備準備——」
「等等。」御兆帝喚住她,蒼眉挑得高高的,「朕有個但書。」
她回頭,面露疑惑。
「朕可以勉強答應這一樁門不當戶不對的婚事,可朕畢竟是一國之君,須以百姓的福祉為先,也免得被人批評朕偏幫自己的公主,逼良為娼……咳,是仗勢這親,所以這樁婚事也該問問當事人的意見。」見女兒臉色微變,御兆帝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
總算佔了次上風,他這個皇帝老爹想來還當得不算太窩囊。
「本公主肯嫁給他是他趙家燒了八輩子的高香,他哪還會有什麼意見——」
「人家本姓燕,不姓趙。」他可是打聽過了。
「隨便啦,反正能夠娶到我是他幾世修來的福。」她自信滿滿,趾高氣昂,「不用問了,本公主確定他一定會同意的!」
「是嗎?」御兆帝笑得好不老奸巨猾、不懷好意。
寶嬌心底不由得警鐘大作。
就因為父皇那一抹賊兮兮的奸笑,寶嬌決定在父皇偷偷動什麼手腳,或是大嘴巴對人家胡亂說什麼渾話之前,搶先做好防禦工事。
她決定去找「趙子龍」懇談懇談。
於是她換上一襲尋常姑娘家穿的衣裳,烏黑長髮紮成了條辮子,還不忘出言恐嚇身後一票人。
「你們任何人都不准跟著我,要不然我把你們一個個發配邊疆去餵豬!」她警告欲隨行保護的護衛們。
護衛們面面相覷,邊疆不都是養牛牧馬趕羊,還有餵豬的嗎?
「聽不清楚嗎?」她雙眸微瞇,嘴角彎彎上揚,「需不需要本公主『親手』幫你們把耳朵挖乾淨點?」
眾護衛紛紛倒抽了口涼氣,不約而同齊齊猛搖頭。「不不不,不用了不用了。」
「那就不要再跟著我,要不然的話,哼哼——」寶嬌對他們比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是,微臣遵命。」眾人只能相視苦笑。
上次就有個同僚不信邪,自以為像公主這樣嬌滴滴的小姑娘只是小孩心性,隨口說說罷了,還會凶蠻到哪裡去?
結果他硬是跟了公主一個上午,沒想到中午才喝下公主賞的一碗湯,下午就狂拉猛瀉好幾個時辰,險些丟了一條小命。
自那一日之後,所有的皇家護衛再也沒人敢把公主的威脅當玩笑話聽了。
恫嚇完以後,心滿意足的寶嬌就這樣大搖大擺地走出宮門。
熟識京師大街小巷的她很快就找到了福元樓,隨手賞了夥計一錠沉甸甸的五兩銀元寶,立刻通行無阻,直驅後院。
她躲在柱子後欣賞「趙子龍」和一些武生、老生在那兒練刀舞槍耍舉。
今兒天氣好,艷陽高照,他英俊的臉龐沁出一頭熱汗,肌肉債起糾結的虎背也透濕了一大半,卻依然認真勤奮地比畫著招式,振臂甩槍、抬腳踢拋。
寶嬌好不容易繽了個空,趁眾人停下休息、散去,他走到進邊想打桶水沖涼的當兒,探出頭來對他招呼。
「噗嘶……」她對他猛揮手,神秘兮兮地道:「喂喂,這邊這邊。」
燕戈停下動作,略顯疑惑地看著她,「我嗎?」
「廢話,不然我是在跟那口井講話嗎?」她有些沒好氣。
他眉頭微蹙起,神情有一絲困惑。
哪裡來一個這麼眼生的小姑娘,卻還一副跟他很是熟悉的樣子?
燕戈一開始以為她也是在福元樓裡工作打雜的,雖然她雪白粉嫩的小臉和俏生生的模樣不太像是做粗活的。
「請問姑娘有什麼事嗎?」他緩緩走過去,低沉好聽的嗓音溫和客氣地問。
「你……叫我姑娘?」寶嬌一呆,這才知道他沒有認出自己來。
「有什麼不對嗎?」他眼底透著一絲好奇和關心。
寶嬌直覺張口就要端出自己華麗麗、亮閃閃的尊貴無匹身份來,可是她從沒有在陽光下這麼靠近、這麼清楚地看過他。
陽光下,他濃密斜飛的眉毛、挺拔的鼻樑和性格好看的雙唇是如此地清晰顯眼迷人,害她看得眼睛眨也不眨,幾乎渾然忘卻了要呼吸。
真是帥呆了!
燕戈凝視著面前個兒嬌小、神情傻氣的小姑娘,既迷惑又覺好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小妹妹,你怎麼會在這裡?迷路了嗎?」他關心地問。
小妹妹?
寶嬌下意識地摸了摸素淨的小臉,她化妝前和化妝後真有差那麼多嗎?
「我才不是小妹妹……」
「不是小妹妹?」燕戈看著她稚嫩小巧的臉蛋,圓圓的大眼睛,長長的辮子,還有纖細的身材,不知怎的,對她始終有某種奇怪的熟悉感,可是越看越覺得她明明年紀很小,興許還不滿十四五吧?
「沒錯,其實我是……」她被他深邃明亮的眸子瞅得心慌意亂,想說的話全忘光光了。「那個……嗯啊……」
他沒有聽清楚她細若蚊蚋的喃喃,體貼地彎下腰來,目光和她平視。「小妹妹,需要我幫忙嗎?」
太近了,近到她可以感覺到他呼出的熱氣和淡淡的男兒氣息。
寶嬌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心口不知有朵什麼暖暖的、熱熱的直想綻放開來,雙頰先感染到了那股熱浪,不知不覺地渲染成了紅徘徘的飛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