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默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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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頁

 

  服侍的牌女們趕緊上前收拾。

  他面無表情,轉開了視線,佯裝無事地繼續讀報。

  汝音曾聽這個家的老總管——老方說過,她的丈夫之所以會吸藥煙,是因為眼睛不好,每逢天氣變得濕冷,總讓他手臂上的傷又悶又痛,使他幾乎拿不穩東西。

  到底要不要問問他有沒有事呢?汝音想。

  「子夫。」她輕輕地喚著他。

  裕子夫抬頭,青色的眼眸對著她。

  汝音有些緊張。「你,沒事吧?」

  「沒事。」他很簡短地回答。

  「手,很痛嗎?」

  「習慣了。」

  「需要看大夫嗎?」

  「不用。」

  那聲音很冷,冷得讓人覺得他想將兩人的距離拉得遠遠的。

  說完,他又低頭看報。

  不知為何汝音覺得有些難堪,有些不滿。心裡一股怨氣不停湧出,讓她忍不住開口。「子夫。」

  裕子夫又抬起頭,冷冷地看著她。

  「我懷孕了。」她說得很急。

  頓時,長案上一片靜默。

  夫妻兩人相望,汝音緊繃的臉對著裕子夫淡漠的臉。

  這凝滯的靜默,影響著在場的每個人,連牌女們都不敢吭氣、不敢動作。

  汝音等待著,等著他一聲帶著些許歡快的話語,就算只有一句也好,一個字也行,至少讓她有一種作為人妻、即將身為人母的喜悅與期待。

  但裕子夫只是低沉地說出一句。「是嗎?」

  汝音僵住了。他沒有別的、沒有其它想對她說的話了嗎?

  只見裕子夫招來婢女,婢女端了銅盆與一瓷碗的水來到身旁,他喝了口水,用帕子遮著漱了漱,將水吐在盆子裡。之後婢女又遞來一隻漆木糖盒,他取了一顆醃製的蜜橄欖含在嘴裡,以止抽藥煙的苦澀。

  他站起身,婢女們連忙移開椅子,適時的遞上主子的披風,伺候著主子穿上,婢女勤快地打開花廳的門,就見門外已有兩名副官守候,恭敬的提醒著她的丈夫時辰將到,請準備上朝。

  汝音不敢置信。難不成就這樣了嗎?

  她猛地站起身,對著正在打理服飾的丈夫喊道:「你高興嗎?」

  裕子夫看著她,其他人也停下動作看著她。

  她的聲音難得急切,不再抱著對生活毫不在乎的態度了。這樣和往常不同的女主人,讓一旁的婢女們都覺得十分稀奇。

  但只有她的丈夫,沒有任何感覺。

  「你高興嗎?」汝音再問一次,聲音變得更大聲又沙啞。

  裕子夫別開眼,又用著平板的語調說道:「嗯,很高興。」

  語落,他便出門了,兩名副官也尾隨著他離開。

  汝音緊緊的絞著手,身子被門外的寒風襲得顫抖。

  高興。他是這麼說的。

  但她卻感覺不到。

  此時,她的腦海裡只想著,為什麼她會嫁給這個對她一點感覺都沒有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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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大人請您上車。」裕子夫身旁的副官,看到汝音出了府邱大門時,趕緊請她上馬車。

  汝音緊緊裹著大衣,腳步不停。

  「夫人。」副官尷尬再喚一聲。

  「不用了。」汝音泠冷地說。

  「可現在天冷,大人要……」副官再勸,這是裕子夫的命令。

  「我說不用。」汝音難得口氣強硬。

  副官一愣。

  第1章(2)

  汝音突然覺得有些難為情,不知該說什麼緩解這種場面,只能越過副官,看著馬車上的人。

  她發現她的丈夫正在看她。即使在晦暗的空間裡,他那雙青色的眼眸仍像會發光一樣,讓人無法不注意。

  但他看她做什麼?他從來沒把她視為妻子。甚至有了彼此的孩子,也無法讓她感受到一點屬於人的溫度。她一點也不想靠近他。

  她不再理會。可沒走幾步路,卻被一個冷漠專制的聲音喚住。

  「汝音。」

  汝音一怔,埋頭再往前走。

  忽然,有個霸道的力道攫住她的手。

  汝音嚇得回頭一看,是裕子夫。她整個人都被遮在他高大的影子裡。

  「上車。」他的口氣像在命令。

  「不用。」汝音說:「這一年,我們從來沒有一起坐車上朝過。」

  「上車。」他還是堅持,眼睛瞪得很大。

  汝音生氣了。「你這樣是為了什麼?」她失控地喊:「因為我有孩子了嗎?所以你很擔心嗎?你放心吧!我會注意自己,不會害到孩子。」

  裕子夫的眼神變得深沉,汝音不知道那是什麼情緒,她沒看過他這樣。

  她趕緊扯開他的手。「何況你一點也不高興有這個孩子。會高興的,就只有我父親而已。」

  裕子夫無語,眼神更深了。

  汝音終於搞清楚,那眼裡的情緒或許是因為憤怒,因為她反抗他。

  可她不在乎,她也可以不在乎他,她也可以不理他!

  「我會注意自己。」她說。「不用你操心。」

  說完,她不敢再看向裕子夫的眼,趕緊調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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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於萊坊的坊門,汝音在坊門前的大街上擱了一輛載客的騾車,往北向求如山上駛去——求如山,即是朝宮與各府處。

  由於上朝需要爬山,她不選驢車或人拉的包車,擅爬的騾比較適合。

  她鬱鬱地望著窗外,希望外頭紛鬧生動的市井景象,可以撫平她躁亂、低落的心情。

  一直以來,她都是這樣,小時候她不受家人疼愛關注,就總是往外跑,跑去看平凡農商人家樸素實在的生活,去逛充斥各種貨物以及活力的耕市。如此,她才有一種活在這世上的自覺。

  她常告訴自己,她不是一個甘願被囚禁的千金小姐,只會待在那深閨院落裡,自怨自艾的過著受縛的生活。

  當初她就是想要反抗掙脫,所以才不顧家人反對,參加了入流舉考試,以一介女官的身份入朝任職,擔任織造監的繡官。

  她相信眼前的困境,也一定可以用以前的方法,讓她學會忽略、學會遺忘。

  她可以用這種樸實的充實生活,忘掉她這段不愉快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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