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烈不是那種喜歡耍個性的死小孩,知道這個聚會的重要性,「沒關係,莎莉。」他一向直呼養父母的名字,丹尼與莎莉,「至少東西好吃,對不對,丹尼?」
丹尼與莎莉一個摸他頭,一個拍他肩膀,「謝啦。」
十六歲的莫烈穿得像小紳士似的出席了那個奇妙的遊艇宴會。
贊助的企業家很顯然的想表示出自己的財大氣粗,賓客其實不過兩百來人,卻弄來一艘可以裝下千人以上的大船,請來廚師、侍者、演奏人員,擺了滿桌生鮮,然後浩浩蕩盪開往公海。
莫烈難免奇怪,他問莎莉,「這陣仗會不會太大?」
她很幽默的回答他,「不然大家怎麼知道他的財力雄厚?」
全世界的宴會好像都是一樣,衣香鬢影,杯觥交錯,擺放自助美食的桌子拉得長長,見面客套寒暄,你讚美我兒子,我誇獎你女兒。
莫烈隨著丹尼與莎莉見過那個胖呼呼的企業家,吃了點東西,大廳的時鐘指著八點,離散會還早,莫烈走到甲板透透氣。
入夜了,天氣有些涼正當這樣想的時候,旁邊突然傳來哈啾的聲音。
來不及確認聲音的來源,第二聲哈啾又接著傳來。
莫烈轉過頭,剛好迎上一張略受驚嚇的臉。
一個東方少女,大眼睛、薄嘴唇,長長的黑髮在海風中飛揚,在入夜的海洋上僅穿著一件粉橘色的改良式短旗袍——他想,那應該就是她連打兩個噴嚏的原因。
他脫下外套,遞給少女,「穿著,小心別感冒。」
她臉一紅,「謝謝。」
奧克蘭的華人說多不多,說少卻也不少,這五年莫烈在各種場合認識了不少年齡相近的華裔,不過卻不包括少女在內。
「我叫莫烈,你呢?」
「東靜。」少女有著一副清嫩的嗓音,「謝東靜。」
「你在這裡多久了?」
「半小時吧。」她用不太確定的語氣回答,「我沒注意時間。」
「這種正式聚會最沒意思。」他望著漆黑一片的海洋,「但現在在公海上,沒辦法先離開。」
東靜澀然一笑,「我也不太喜歡人多的地方。」
「人多很好,但都是大人感覺就不好。」莫烈笑,「不過算了,就當作來吃飯好了。」
東靜臉上還是那抹羞澀的笑容。
怕生,又怕一個人的那種感覺。
莫烈在她旁邊坐下。
她一臉驚訝,「你不用進去?」
「我陪你。」
他們其實沒說什麼話,就是在甲板上吹著風,聽著宴會廳中隱隱傳來的音樂,夾雜在海風中的浪聲。
那是莫烈第一次見到她,那年,他十六;她,十二。
一切開始於海洋之上。
***
「莫烈大概是什麼時候開始組團的?」
「十幾歲的時候,我們第一個團叫leave.」
主持人很敏銳的抓到了重點,「我們?」
「我跟武焰。」
主持人呆三秒,突然間笑了出來,「各位聽眾,這可是個大獨家喔,我是第一次聽到,放送室外,莫烈的助理也露出了很驚異的表情,我想這應該是首次曝光的消息吧。」
莫烈微微一笑,隔著玻璃窗看到助理晶晶下巴掉下來的樣子。
只能說他今天心情太好,所以一時來個大方送。
「這是我第一次知道莫烈跟武焰曾經組過團,那應該算是reaL的前身嘍?」
「也不盡然。」
會組成leave ,其實也是無心插柳,而且,還是跟東靜有關。
如果不是又再遇到她的話……
***
莫烈第二次遇到東靜是在港口。
夏日,陽光非常強烈,整個碼頭上人潮來往,人人穿著休閒服,手上不是釣具、潛水用品,就是食物,好像人人都準備到海上度假一樣,莫烈也不例外,他跟幾個同學約好了要出海。
正在解船上的纜繩,突然間,朋友碰了碰他的肩膀,「喂,那是不是你認識的人,從剛才就一直看著你。」
莫烈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看到了東靜。
離他們在甲板上認識也不過才一個星期,他沒想到會這麼快又遇見她,長髮紮成辮子,白色的裙擺繡了一朵小蝦花,非常可愛。
他對她招招手,「嗨。」
她還是一臉害羞的笑,「我在另外一邊看見你。」
「跟朋友還是爸媽出來?」
「同輩的親戚和幾個朋友。」
東靜似乎很容易犯羞,說話的時候總是低著頭,讓人忍不住興起一股想保護她的感覺。
「小靜?」一個少年拿著輪胎走過來,「你怎麼還在這?」
「我遇到一個朋友。」
「朋友?」少年揚起眉,顯然頗為意外,他對莫烈伸出手,「武焰。」
「莫烈。」他看到名喚武焰的少年背著一把吉他,型號並不陌生,「我也有一把這個型號的吉他。」
「真的?你覺得它的聲音怎麼樣?」
莫烈比出大拇指。
武焰很高興,「我愛死這把的聲音。」
有個共同的話題,兩人當下便聊起天來。
莫烈知道武焰的父母是地質學者,他喜歡音樂、組過團,也在固定的時間到小酒館演唱。
而東靜則是他朋友妹妹的同學。
「我這星期六會在「夏日街」演唱,你一定要來看。」離去之前,武焰如是說。
莫烈真的去了。
他看到台上自彈自唱的武焰,時而低吟,時而狂放,煽動觀眾的本能就像是在在證明他是天生歌者。
結束演唱時間,兩人在街上的快餐店買了漢堡,聊奧克蘭,聊華人在這座城市的生活,更多的,是聊音樂。
「有沒有人說過你唱歌很好聽?」
武焰大方點頭,「有。」
莫烈笑了,「你還真不客氣。」
「客氣過頭就是虛偽。」
不知道為什麼,莫烈很喜歡這個有話直說的新朋友。
感覺一見如故,友誼就此萌端。
莫烈是個小大人,而武焰卻比較孟浪,大人們總是奇怪,這兩個個性南轅北轍的孩子怎麼會好成這樣,說實話,莫烈也不太清楚,也許是音樂的世界太寬廣,所以造就了他們的百無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