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行?」
「恐怕沒辦法。」
「好吧,我懂了,你有空在韓慈那邊開課,沒空幫我們公司畫年歷,你跟他是好朋友,交情好嘛,我算哪根蔥?」他語氣很酸。
「不是這樣,開課的事我早就在考慮,你講這個太突然了。」
「又不是要你馬上畫馬上交差,時間很充裕,可以慢慢來。」
「可是……」她真被說得有點心動了。
她顯然動搖了,他接著說:「其實,除了這工作,我還需要你幫個忙。」他勾勾手指,示意要她靠近,刻意壓低聲音。「大概半年前開始,我們公司有不少構想常被競爭對手搶先做出來,我哥懷疑有員工洩漏機密,結果上個月對方推出單眼相機,和我們開發中的產品有七成相似。從成品來看,不是知道細節的人根本做不出來。」
她吃驚。「你們抓到洩密的人了嗎?」
祁融搖頭。「查好幾遍了,就是抓不到,所以我想安排一個我和我哥都信得過的人,暗中幫我們調查。」
「等一下,這個人該不會是我吧?」見祁融點頭,她嚇得猛搖頭。「不行,不可能,我哪會做什麼調查工作?這種事應該找專業人士處理才對吧?」
「我們早就做過內部調查,約談很多員工,結果弄得士氣低落,大家壓力都很大,我才想換個方式。調查還是會繼續,但公司沒人認識你,你可以用特約畫家的身份到處走動觀察,也許會發現我們漏掉的地方。」
「不可能,我不懂你們公司的情況,根本不知道要怎麼做,也不知道要留意什麼,你們沒別的人選嗎?」
「其實我們原本沒打算找外人進來,我跟我哥是在討論明年月曆要做哪一款時,我哥說不想再用老套的照片,我說——不對,是我哥提議說可以嘗試手繪的風格,我們就聊到你了。」
「你跟你哥推薦我?」真稀奇,還以為他對她的小事業不屑一顧。
「沒有啊,我沒有特別提起,只是講到畫畫,本來就會想到你。其實是我哥先想到,問我意見,我說……呃,我什麼都沒說,是我哥覺得你的作品不錯,就這樣決定了,都是他的意思,我只是來轉達。」他講得含含糊糊,總之是極力撇清自己在這件事上沒有出半點力。
在童雅女聽來,他是欲蓋彌彰,自尊心要他不屑,又不肯承認好意,只好假借自家大哥名義,那副彆扭又強裝若無其事的模樣很可愛,她忍不住偷笑。
她有點心動,但想到附帶條件又冷掉。「可是我實在沒辦法幫你們調查什麼。」
「沒關係,你主要目標是把月曆完成,能幫我們發現什麼,那很好,沒發現也無所謂。這本來就是我們自己的問題。」
「可是,你們公司裡有害蟲,對公司影響很大吧?」
「是很糟糕。我們跟日方簽約進行技術合作,萬一對方把日方的技術外流,巨額的違約金會讓公司元氣大傷。」
聽起來好嚴重,童雅女很擔心。「你爸媽知道了嗎?」
「知道一點點,我哥講得很簡單,只告訴他們雖然有員工洩密,但情況他控制住了,不想讓他們操心。畢竟我爸有高血壓,我媽身體也不好。」
「喔……」祁家雙親待她很好,把她當親生女兒似地疼愛,如果她幫得上忙是應該義無反顧。「但是要我當福爾摩斯,實在不可能。」
「安啦,福爾摩斯是我,你是我的助手。所以你答應了?」
她躊躇了好一會兒,終於點了頭。
他笑逐顏開。「那你看一下合約,沒問題的話就簽吧!」他從外套口袋裡摸出鋼筆,不小心掉出一本橘色小記事本,他迅速撿起,若無其事把筆記本收回口袋,鋼筆遞給她。
她翻著合約,不放心又問:「我只能保證我的專業範圍喔,如果從頭到尾都沒發現什麼可疑的人或事,你可別怪我。」
「安啦,我就說你專心工作就好,其它不強求。別這麼擔心,你不是一個人,有我在啊。」祁融豪邁地拍拍她肩膀。「放心吧,我會罩你!」
第2章(1)
仔細回想,童雅女不記得祁融曾經罩過她什麼,他能有一天不惹她生氣就不錯了。
嚴格來說,應該是她罩他比較多。
自從國一時美術老師給了他的靜物素描一個不客氣的低分,他的美勞作業從此都由她代勞了。非她自願,實乃被逼也。
喔,有一次或許算他罩她,但他應該不記得,對他而言,那大概是轉眼即忘的小事——
那時她國二。她永遠忘不了,當時上美術課,老師給的題目是「自畫像」。
她很快完成自己的那份,又抽了張圖畫紙,握著2B鉛筆,慢慢在紙上勾勒再熟悉不過的五官:神氣的眉——左眉一道小疤據說是她幼時的傑作——直挺的鼻樑,永遠自負上揚的唇,驕傲的俊俏臉龐……
即使此刻筆下不是她分內的作業,即使腹部因生理期而不舒服,筆尖優遊於畫紙上的感覺仍讓她愉快,而畫中人悠哉地坐在教室後頭,被一群同學簇擁著聊天,談笑聲不時飄入她耳中。
「班長,週末一起去看電影好不好?」女同學嗲聲道。
「不行,籃球隊要練球。」俊秀的祁融懶洋洋地搖頭,正值變聲期的嗓音略顯低啞,游移的目光不時落在窗邊安靜的身影上。
「怎麼又要練習?」
「縣賽快到了。我是隊長,不去的話鐵定被教練罵到臭頭。」
「你球技那麼強了,還需要練習嗎?」
祁融一笑,習慣性地以指輕摩左眉的小疤,頰上的梨渦顯得淘氣迷人。「籃球需要的是團隊合作,可不是個人秀。」
「就是嘛!你們女生懂什麼!」男同學嗤之以鼻。
「誰說我們女生不懂?」女同學嬌嗔。「我們每次去看球隊練習,班長都會解說規則,哪像你們這些臭男生,只會嘲笑人!」
「規則是死的,其實不需要我解說,看久了也會明白。」見那抹身影專心作畫,他很滿意,可是見她過度專注,彷彿畫紙就是全世界,他心頭的滋味又變得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