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滿善本來不喜歡這些娘娘腔的小東西,可是那傢伙說非要看到這屋子貼滿剪紙,她才覺得自己是住在有生氣的地方。
我沒家人,這些剪紙就是我的家人,你敢碰?我會恨死你一輩子!
所以,久而久之,揚滿善也接受了這些脆弱的小東西。看到它們被風吹破,該死的,他竟然還會找來漿糊,小心翼翼的把它們給補好。
而且,不得不說,看著這些溫馨的剪紙,他剛剛因殺了人而泛起的戾氣,竟不知不覺的就削減了。
不過,現在他該擔心的,是另一件事……
他感覺得到,這屋子的某一處正燒著怒氣。從門外那對露著爪子的老虎剪紙就可以知道了。
他來到那傢伙的臥房,沒人。
大廳,也沒人。
他呼了口氣,推開餐室的門。一陣辣椒的香氣傳來,他的肚子馬上咕嚕叫。
他嗜辣,所以餐餐少不得辣椒,那傢伙雖不敢吃辣,可總會替他準備。
他看到一個嬌小的背影,正窩在擺滿菜館的桌上,拿著剪刀,低著頭拚命的剪東剪西、剪南剪北、剪得天昏地暗……
看她拿剪子剪東西的速度,連他這個大男人都不禁冒冷汗。
兔兔這傢伙,生氣了。他知道。
因為他沒照規矩,晚歸了,耽誤了用晚膳的時間。
老天,她生氣了,怎麼辦?
可轉念一想,他怕她幹什麼?他的脾氣比她還不好,應該是這傢伙怕他才對!
更何況,他還是這個家的主人,而這小小的傢伙在名義上也只不過是他家的奴婢罷了。他會怕她?
一這麼想,海闊天空。揚滿善抬頭挺胸,昂首闊步,理直氣壯地朝餐桌走去。
「欸,我回來了。」他跩跩地說,大刺刺的坐在那小傢伙對面。
兔兔沒理他。
揚滿善不爽,敲著桌子。「欸!聽見沒?我回來了,快盛飯,我餓死了。」就算她再生氣,也不可以無視他的存在。
兔兔終於抬起頭,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粉嫩的面頰因怒氣而泛著紅潤,小嘴因不滿、不滿、不滿,所以倔強的嘟著,嘟得像一顆紅紅的小櫻桃。
揚滿善一怔,身子忽然泛過一陣酥麻,如果不把持住,他可能會癱軟在桌上。
不可否認,兔兔生氣的模樣……
好可愛。
他咳了一聲,繼續擺著主子的架子。
「盛飯,聽見了沒?」
兔兔瞪了他好久。突然,她笑了,笑得有點狡黠。
「是的,大爺——」她故作柔順的說,然後起身,到門外去。
等等,裝著白米飯的草窩桶不就在她旁邊,她去外面幹嘛。
不一會兒,兔兔回來了,手上拿著一個髒髒的陶碗,她用力把陶碗擱在揚滿善面前。
一股狗腥味直撲而來,他低頭一看,差點沒吐出來。
「馬的,妳搞什麼!」竟然拿餵狗的飯給他吃?!
「耶?大爺不是說要吃『剩飯』嗎?剩飯拿來啦!快吃啊!」兔兔面目猙獰地說。
「妳這是對主子的態度──」真是火大!他那麼在乎她,她竟然拿餵狗的飯整他?
「你這主子也沒主子的樣兒,主子既然要當榜樣,就要準時回來吃飯。」兔兔插著腰,指著桌上的菜又罵:「你瞧,菜都冷了,天那麼冷,你要吃冷菜嗎?我又要去熱一回,很累耶!而且熱過的菜都不好吃了。」
「我、我是因為工作,耽誤了……」聽她這麼說,揚滿善竟吞吐了。原來,她擔心他吃到冷菜、鬧肚子疼啊?
他的心有點暖暖的。
「工作?呵,是工作嗎?」兔兔冷笑,拉起他的右手,嗅了嗅。「我告訴你,你一進門我就聞到了。是薔薇露的香味,還是樟篷大街上的香妃號賣的。」
「什麼?」天,她連哪一家的薔薇露都知道?
「而且這家的香露很貴,只有知名的妓館才用得起。」
「格老子的!」揚滿善罵:「妳以為老子去妓館?!」
「不然一個大男人手上塗這香水幹嘛?」
「我是——」揚滿善說不出口。總不能老實告訴她,他這隻手沾了血,所以要用香露掩蓋味道吧?
兔兔又冷哼,酸酸地說:「說啊,去妓館也是你的工作,你因為去妓館工作,所以晚歸。」她的手往上比劃。「你,給我起來!」
「幹嘛?」因為找不到借口而心虛,所以揚滿善沒好氣。
兔兔用力拉他起來。「起來!我說過很多次了,我不准你穿官服坐在餐桌上,這樣會褻潰我辛苦做出來的菜。」她討厭穿官服的揚滿善,看起來很難親近。因此一旦他進了家門,她總會快手快腳地幫他脫掉。
揚滿善不想讓她更生氣,便順從地站了起來,舉起手讓她打理自己。
兔兔想要拉下他左手的袖子,可他太高了,她構不著。只見他瞄了她一眼,便自動地蹲下身來,讓她摸著他的手。兩人之間的互動,很有默契。
他看著漲紅了臉的兔兔,不解。「喂!沒氣成這樣吧?就跟妳說不是去妓館,我啥時去過妓館了,妳不信去問副官啊。」
「我不氣,我是在憋氣。」兔兔說:「你身上真的好臭,薔薇露不知道又混了什麼味道,好難聞。」
揚滿善心裡一突。「哪……哪有什麼味道?」
兔兔酸他。「下次找個單純點的女人吧!最好找個清倌,專服待你一人,別把別的男人身上的味道帶到你身上。」
揚滿善真的火了。「和兔兔!」他連名帶姓地吼她。
「怎樣,我說錯了嗎?」
「我告訴妳,我的忍耐是有極限的。」
「那你說啊,你身上這薔薇露是怎麼來的?」
「今天和一個宦官擦身而過,染上的。」他隨口胡謅。
「哇,你最近喜歡這樣搞啊?」
青筋暴露,他快壓不住火氣了。「我警告妳,我要發飆了,和兔兔。」
「你發啊!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什麼時候沒發過飆?」她才不怕呢。
「妳……」揚滿善氣得口不擇言。「妳是我的誰?憑啥管我去不去妓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