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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頁

 

  車子到達寵物火化場後,盧有睿還是只能留在車上等,他指示阿輝陪白湘芸下車處理仔仔火化與安置靈骨塔的事,等全部都辦妥之後,白湘芸帶著悲慟憔悴的臉色,默默地走到車子旁。

  盧有睿在這時溫聲開口。「你還好吧?如果想哭的話就盡量哭,別憋著。」她這模樣,像行屍走肉似的,讓他很操心,他寧願她瘋狂地痛哭出聲,也好過這樣冰冰冷冷。

  想不到白湘芸驀地抬眸,定定地看著他,表情冷然,不說話。

  忽然,她冷笑出聲。

  「湘芸?」她的反應不對勁,教他心驚。

  「我真為仔仔感到不值,它還以為你在跟它玩,那麼奮力奔跑,想要迎向你,結果卻這麼死了,而你連下車看它最後一眼都不肯,連送它最後一程都不願意!」

  「湘芸,我……」他語塞,該怎麼說呢?該怎麼告訴她,一年前他腰椎手術後便站不起身,只能靠輪椅行動,他不是不願意啊!

  阿輝聽見白湘芸的控訴,忍不住搶話。「不是這樣的!盧大哥他不方——」

  「阿輝!」盧有睿喝止他繼續說下去。

  白湘芸姿態冰冷,看著盧有睿的眼神帶著些許睥睨與揮之不去的失望,她歎了一口氣,轉過頭,恨恨地踩著絕望的步伐,走了。

  她就這麼轉頭,盧有睿好心疼,叫住她。「湘芸……」

  白湘芸不理他,繼續走,連再見都不想說。

  她原本是那麼期待再次碰面的說,結果呢?碰了面卻換來這樣的結局,那麼,還不如不要碰面的好,甚至,連一開始他們就不該相識的。

  她的背影好孤絕,看得盧有睿心如刀割。

  「湘芸,讓我送你回家。」他又喊她,其實更想做的是衝下車去狠狠地抱住她、安慰她。

  白湘芸不理他,現在她只想走出他的視線之外,她恨他!她原本是愛他的,在今天之前她都還是愛著他的,即便他不說一句就分手,她還是抱著一絲期望,期望兩人重逢時能再次相愛,可是……好個盧有睿,把她最後的一絲期望都給破壞了,那是她這一年來賴以支持的力量啊!

  白湘芸原本是緩緩走著,但巨大的憤怒與怨懟讓她開始拉開步伐奔跑了起來,她狂奔著,跑得又喘又急,眼淚邊跑邊落下,冷風迎面撲來,凍得她臉頰發痛,她不管,只顧著跑,發洩似的跑,像是想逃離所有讓她不快樂的一切似的。

  盧有睿眼瞳痛縮地看著她的身影愈來愈遠、愈來愈小,突然覺得好恨好恨。他的手握成拳,忿忿地捶打在自己已經毫無知覺的大腿上。

  這一刻,他恨起自己的無能,也恨起命運的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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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湘芸回到家,一身狼狽。

  頭髮散亂,臉上有淚痕,雙腳發軟,呼吸急促,臉色蒼白得像鬼。

  她把小折隨意丟在院子裡,腳步發抖地走回屋內。

  屋裡,白震、陳玉霞剛好都在家。

  一見她回來,兩人同時轉頭,也同時被她黯然憔悴的模樣嚇著。

  陳玉霞喳呼著。「你這是在幹什麼?搞成這副鬼模樣,能看嗎?」

  白湘芸疲累到了極點,懶得理會大媽的管教,她沒應聲,低著頭往樓梯口走去。

  「湘芸!」白震霍地站起身來,生氣地喊她的名字。「你這是什麼態度?」

  「對啊,真是沒教養!」陳玉霞連忙搭腔。「你倒是會擺臉色給我看了,像話嗎?」

  白湘芸的目光掃視過父親和大媽,她覺得好累、好沮喪,為什麼她剛剛才經歷了仔仔死亡的痛苦,現在又得面對他們的調教呢?

  「我很累。」她不想解釋、不想聽教、不想再當乖乖女了,她想一個人靜一靜。「我要回房了。」

  「站住!不許走!」白震怒火中燒,走上前去。這一年來,他看著女兒每天活得像行屍走肉似的,他疼在心裡、氣在胸口。

  他知道她是因為與盧有睿分手,還有母親過世所以才變成這樣,他不點破,想等她自己走出傷痛,可是女兒總是看著院子裡那棵櫻花樹發呆,這讓他愈想愈氣,氣她怎麼會如此感情用事?怎會如此不懂得往前看?

  白湘芸停下腳步,回視著父親,悲哀地想著:野獸受傷了都能躲回自己的巢穴裡舔傷口了,為什麼她不行?

  「又怎麼了?難道又要我卑躬屈膝地說『是的』?」白湘芸仰高下巴,過大的悲傷讓她萌生出反抗的勇氣,她一反常態,一臉倨傲反骨地看著父親,什麼家教、什麼禮貌全不在乎了。

  啪!好大一聲巴掌聲響起。

  白震揮手打了白湘芸一耳光,他因為氣極,力道沒控制好,白湘芸被打得跌倒在地,白皙的臉頰馬上浮起紅紅的五爪印。

  打完之後,白震自己也駭到了,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竟會真的出手打女兒。

  這個女兒他明明很疼的啊!或許他教育她的方式嚴厲了點,但他從沒少愛她一分,他還記得在白湘芸還沒上幼稚園前,總是不坐椅子,只愛坐在他的大腿上。

  白湘芸撫著辣痛的臉頰,她沒有哭,但是眼神很冷漠。

  她搖晃著身子站起身來,頭好暈,地板像是在轉圈。

  但她仍挺直背桿,緩緩往樓梯口走去。

  「你再這樣下去,我就把那棵櫻花樹砍了!」白震威脅她、激她,不想她再這麼消沉下去。

  白湘芸的腳步頓了一下,接著不帶感情地說:「隨便你。」

  說完,繼續走回她房裡。

  關上門,她跌躺在床上,眩暈不已,但是很可惜,還不夠暈,否則她就能閉上眼沉沉睡去,什麼都不用去想。

  半晌後,院子裡傳來嘈雜聲,白湘芸從床上爬起身,來到窗戶旁探看。

  她看見負責幫父親駕車的司機正拿著一把電鋸,一把梯子架在櫻花樹旁,司機爬上梯子開始鋸斷櫻花樹的樹幹。

  很快地,原本就已枯黃的櫻花樹被鋸成一堆木頭堆在院子裡,接著一輛小貨車開進來,載走了那堆曾經讓她感到歡笑幸福的櫻花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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