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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頁

 

  「喂!你很過分耶。」她現在可以確定他是故意的,故意讓她當眾出糗。

  「送你花,你嫌沒創意;送泰迪熊,又罵我過分。」關雅人無奈似地攤攤手。「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才好?」

  「我!」她語塞,將發燒的臉蛋埋在絨毛裡。她不是不喜歡花,也很愛這個熊寶寶,只是……唉,都怪她戀愛經驗太少,臉皮薄,經不得人笑嘛。

  關雅人笑望她,看出她的不知所措,招手喚來餐廳的服務生,塞給他小費。

  「這個熊寶寶麻煩你們幫忙保管一下。」一句話,一張鈔票,解決了夏晴的困擾。

  她鬆一口氣,想想,又很不服氣,妙目含慎。

  「走吧,我們進去。」他很自然地牽她的手。

  她盯著握住自己的厚實大手,忽然有種感覺,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像個還太天真的少女,只能由他這個早已成熟的大男人引領,傻傻地跟隨他的腳步。

  這會不會是一場不平衡的戀愛?

  他心裡是怎麼想她的?他認為她配得上做他旗鼓相當的對手嗎?

  懷著這樣的忐忑不安,夏晴度過了有生以來最浪漫的夜晚,戶外的燭光晚餐,俯視霓虹璀璨的台北夜景,遠方的軌道上,一列捷運列車亮著燈,在蒼茫夜色裡前進,開往夢幻的銀河。吃過飯,兩人在餐廳附近散步,熏風驀地拂來一簾急雨,打濕了他們,她不僅沒有驚叫著躲開,反而拉起他的手,在雨中跳舞。他們跳華爾茲,他熟練地帶領她轉圈圈,將她推出又拉回,緊緊鎖在懷裡。

  然後,又是一個綿長的吻,她嘗到雨的味道,嘗到夏夜的清新與甜蜜。

  她悵然領悟,自己真的戀愛了,不管在愛情的彼端,等著她的是悲是喜,她已不由自主地淪陷。

  她愛著他,像每個蒙愛神恩寵的人,貪戀著情人的一顰一笑,即便所有的時間都用來描繪他、思念他,仍覺得遠遠不夠。

  與他在一起時,癡癡地看他,與他分別,便沉迷地想他,讀他捎來的一封簡訊,像讀一首傳誦千古的情詩,反覆低迴。

  快樂時,是加倍的快樂,傷戚時,自虐地品味,總之喜怒一呆樂都隨他,世界因他而光輝燦斕,出生是為了與他相遇。

  她近乎瘋狂地愛,盡情領略愛的奇妙,在心愛的人懷裡,地獄便是天堂,天堂則是輕紗織成的夢的衣裳,披在靈魂。

  小心點,別扯破了,要輕輕地、溫柔地呵護……

  「怎麼這麼開心?」這天,由夏晴嚮導,開車載關雅人到東北角海岸兜風,逐浪踏沙,然後,在夕陽西落的時候,來到一處冰果攤,叫了一盤芒果冰。夏晴一面吃冰,一面含著滿滿的笑意,關雅人看著,心跳莫名加速。

  「這冰有這麼好吃嗎?」

  「好吃啊!」夏晴架然點頭,芒果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唇腔繚繞。

  「就算好吃,也不必一邊吃一邊笑啊。」他探出拇指,替她拈去唇畔逸落的冰屑。

  第3章(2)

  「雅人,你不覺得夏天是很棒的季節嗎?」她笑盈盈地娣他。「有點熱,陽光有點刺眼,在午後時分,懶洋洋地坐在廊簷下,捧著一盤很冰的到冰,或者咬棒冰吃,微風吹過來,涼涼的,風鈴叮叮噹噹的,樹上還有蟬鳴,對面的公園,有幾個小孩子在玩水,也有人趴著打彈珠,一顆顆彩色彈珠在地上發亮。然後,你吃完了冰,覺得好熱好熱,都流汗了,這時候忽然下了午後陣雨,雨水把你的臉、你的衣服都潑濕了,感覺到了沒?這就是夏天。」

  關雅人默然聆聽,隨著她清脆動聽的嗓音,幻想一幅夏日即景,很平凡的夏天,像是隨處可見的日常生活,棒冰、風鈴、彈珠以及調皮的孩子—— 這就是她鍾愛的夏天嗎?離他好遠的夏天,他從來不曾擁有過的夏天……

  「你不喜歡嗎?」她見他沒反應,略微失望地咬著湯匙。

  他怔了怔,緩緩搖頭。

  「好嘛,那你說,你喜歡哪個季節?」她不甘心地追問。「總有個最喜歡的吧?」

  關雅人惘然。四季對他而言只是無意義的時光流轉,他從未用心欣賞過季節的容顏,自然也不曉得自己究竟喜歡哪一季。

  他猶豫片刻。「勉強要說的話,應該是冬天吧。」

  「冬天?」

  他微斂眸。「到了冬天,紐約會下雪,我喜歡第一場雪。」

  「為什麼?」

  「初雪總是在最安靜的夜裡,無聲地落下,等早上醒過來,本來是灰色的城市都變成銀白色了,乾乾淨淨的,一塵不染。」

  「初雪啊……」夏晴心動地呢喃,明眸因美夢而燦亮。「好想在紐約跟你一起迎接初雪的早晨喔。」

  「也只是一開始感動而已。」他潑她冷水。「很快你就會覺得交通不便,等行人跟車輛行過後,再怎麼潔白的雪也會變成一灘污泥,融雪的時候,街道整個濕答答的,你只會氣得想扁人。」

  「你這人很沒情調耶!」夏晴拿湯匙柄敲他手背。「馬上就想到那麼灰暗的地方去,就不能讓我多作一會兒好夢喔?」

  他定定地望她。「夢還是別亂作得好。」

  好夢從來容易醒,夢境愈美,驚醒時愈是悵然若失,她該懂得這道理。

  「人家就是愛作白日夢,不行嗎?」她俏皮地扮鬼臉。

  「可以是可以,不過你不覺得自己對我太不設防了嗎?」他有意無意地提醒。「這麼快就說要跟我一起在紐約迎接早晨,你是暗示什麼?想跟我睡同一張床嗎?」

  「你……我才沒想到那個呢!」她嬌慎地又戳他的手。「你很壞耶。」

  「不是我壞,是你太坦率。」他歎息,心弦不明所以地拉扯。「聽我的,小夏,不要這麼快就讓男人看透你的心思,這樣你會失去優勢。」

  「談戀愛是比誰比較有優勢嗎?」她獗唇。「我才不想玩那種爭輸贏的遊戲呢。」

  「那你想要什麼?」

  「我喜歡你,就坦白跟你說,你喜歡我,就不要玩欲擒故縱的把戲。」坦率的言語,猶如一記猛烈的快速直球,直擊關雅人胸口,他心跳乍停,氣息屏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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