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公子你不對了。」她故作置身事外,「趕快把東西還給人家吧!」
「這東西……很難還。」他意有所指地道。
「公子搶這東西的時候,沒想過夫人會生氣?」
「當然想過……」
「那為何還是要搶?」
「迫不得已,」他低低答道:「上蒼真會開玩笑,總讓你在絕望的時候遇到希望,在希望的時候再度絕望……」
他本以為,這輩子活著,就是為了阿茹報仇,可嫣兒來了,帶給他前未所有的溫暖。可就在他察覺到幸福的時候,又讓悲劇降臨。
他承認,他是愛她的……在她墜落風中的一剎那,他才明白……
假如當年在懸崖之上,他明確地回答她這個問題,或許就不會有今日的天人永隔。
他每日每日都夢到當時的情景,夢見時光流轉,他及時拉住了她的手,擁她入懷……
他承認自己背叛了阿茹,當了負心人,可如果嫣兒能復活,他寧可背負這個罪名,被打入十八層地獄,萬劫不復。
「聽說,這裡原來名叫幽曇山莊,」魏明嫣強抑心中激動,鎮定開口,「可為什麼一株曇花也沒有?」
「從前有很多,我命人把它們除去了。」
「為什麼?」她一怔。
「我夫人患有花粉症,我不希望她有朝一日回來犯了毛病。」
呵,她又該感到榮耀嗎?
「可從前她住在這裡的時候,夜曇不是一直存在嗎?」
「從前,我沒有顧及過她,以為曇花開在夜間,於她無礙。但是現在,我緊張她,生怕一點一滴出錯,會再次失去她……」他轉身凝視榻間的人兒,用一種輕軟如棉的語氣道:「你懂嗎?」
真的嗎?如果是假,只能說他的言語太能迷惑人了。
她承認,聽到這一番告白,比聽到一萬句愛她更讓她心中激顫。
花粉症,不過是她為維護自尊的謊言,卻讓他如此大費周章,甚至毀掉對昔日戀人的想念,甘心當一個叛情的罪人。
她險些情不自禁撲到他的懷中,暴露自己的身份,是門外刑神醫的喚聲及時拉回她的理智。
「公子,在屋裡嗎?」
她該感謝,上蒼在千鈞一髮之際讓她懸崖勒馬。
「刑神醫——」魏明倫不得不抽身離開床榻,恭敬上前。
「吳姑娘好點了嗎?」刑神醫問。
「舒服多了。」魏明嫣點頭微笑,「聽說神醫喜歡雲遊四海,卻肯為了小女子在這府中一住十多日,真是感激不盡。」
「呵呵,近日老夫缺錢,公子肯花重金雇我半個月,何樂而不為呢?」刑神醫回答,「不過數日後,老夫將遠行,所以特意來看看姑娘。」
「我這眼睛,怕是難根治了……」魏明嫣寬懷道:「能不再像從前那般灼熱不適,我已經很滿足了,畢竟還能看到一點模糊的影子。」
「根治還是有辦法的,」刑神醫望了魏明倫一眼,「只不過可遇不可求。你家公子若是疼你,遲早能替你治好。」
「我家公子?」魏明嫣迷惑。治病是神醫的事,與魏明倫何干?
「對了,魏明公子,」沒等她想明白,刑神醫已岔開話題,「趁著你在,我也順道替你診治一二。」
「公子患了什麼病?」魏明嫣沒察覺自己語氣中的關切之意。
「呵,沒什麼大事,」刑神醫回答,「只是多年以來,你家公子一直央求我替他封住淚穴,後來暫停三年,按理穴位應該早解了,不過奇怪的是,依然不見這眼淚,看來我得施一次針。」
「什麼解了?又沒解?」她詫異地看向魏明倫的方向,「大夫是想讓公子不再流淚嗎?」
「不,恰恰相反,你家公子現在要求恢復正常。」
魏明嫣一怔,錯愕不已。
正常?為什麼?他不是答應了茹妃要快樂地生活永遠微笑嗎?為什麼改變主意?
「曾經我以為,微笑就是快樂,可有一個人對我說,如果不能發洩七情六慾,活著就是行屍走肉。現在,我覺得她說得很對。」魏明倫答道。
曾經?這話為何如此耳熟?
「我記得三年前,在霽國京城外的懸崖之上,我看到了自己深愛的女子墜落而下……我聲嘶力竭地大喊,那一刻,我想流淚,卻怎麼也流不出來。」他繼續道:「我才發現自己錯了,其實空洞的眼睛讓我的心更難受!我決定違背誓言,當一個正常人。」
三年前,懸崖之上……是在說她嗎?
呵,原來,她有如此魔力,可以改變他的一生。
魏明嫣垂下頭去,十指緊緊交扣,壓抑自己的情緒。她該感謝雙眼已經失明,否則與他目光相觸,她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流下淚來。
第7章(1)
吳大果然守信,不過十天,她已經聽到窗外有杜鵑的叫聲。
所謂杜鵑啼血,這叫聲那樣淒切,讓她在半夜聽到不寒而慄。
吳大叮囑過,假如他帶援軍返回,她不必有任何動靜,只等他們來尋他。所以,她鎮定待在房中,等待消息。
果然,夜半時分,所有人都沉睡的當口,她的房裡多了一道黑影。
「公主——「來人立在她床邊,輕輕喚,「恕臣無禮。」
她猛地坐起來,仔細聽那聲音,並非吳大,卻有種熟悉的感覺。
「你是誰?」她眉心輕蹙。
「多年不見,公主一定不認識微臣了,」對方答道:「我是燕羽。」
燕羽?呵,她的未婚夫?
不,現在他已經跟她沒有任何關係了,聽說他愛上那個代替她的女子,而且辭去將軍之職,歸隱山林。
為何,他會突然出現在此?
「燕羽哥哥,好久不見了……」魏明嫣微笑說道:「聽說,你成親了?」
「呵,已經三年了,說起來,還是托了公主的福。」燕羽回以一笑。
「聽皇兄說,當年京城瘟疫肆虐,多虧你與夫人帶來的良藥,才治癒了萬千百姓,保住我霽朝皇都。」那番危機情景,她雖未曾親眼目睹,聽在耳中已經感慨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