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她跟她父親都是罪人,沒資格說這種話;她更知道傲辰只是在做他該做的事,執行他的職務。
身為一個兒子,為慘死的父親報仇;身為一個執法者,將犯罪者繩之以法,這些都是他該做的。
傲辰從來不知道她有多掙扎——一個是父親,一個是她喜歡的男生,她從來都不知道該怎麼做決定,是該幫誰?又不該幫誰?
所以她以為,現在這樣做,是她唯一能走的路了……
「……是馬傲辰決定收押我的嗎?」
「不是,我們來不及問他。因為法院必須在二十四小時內決定,所以我們檢方決定收押。」
她像是送了一口氣,不是傲辰下的令。這樣就好。
她知道自己已經走上與傲辰相對的路,他們兩人,一邊是正義、一邊是罪惡,未來要不要辦她,怎麼起訴她,都看傲辰怎麼決定。
傲辰,我已經到這裡了,你就放手去做吧!
我不知道該怎麼還你,讓你可以不再為馬叔的去世而傷心,更不知該怎麼在你和我父親之間做出選擇,畢竟你父親是生你、養你的人,我父親也是……
現在,讓你選擇,我把選擇的權利,還有我的命運統統交給你……
你一定不會鬆手的,對不對?
法庭上——
法官宣佈,「犯罪嫌疑人劉靜之涉嫌洗錢、販毒等罪,依據刑事訴訟法第一百零一條第一項第三款,俱為本刑五年以上之重罪,本庭依檢方之申請,准予收押……」
上了手銬,劉靜之含著淚離開法庭。
法院外,聚集著滿滿的媒體記者,鎂光燈閃個不停。
走吧……就此走向一段她未知的路,全然未知的未來……
她的淚水幾乎流乾,搖搖晃晃的往家裡走去。
痛苦的情緒不但無法平息,反而更加強烈,現在連心跳都讓她難以承受,心每跳一下,她的痛楚就加重一分,馬叔的死,傲辰的冰冷言語……真希望那一刻,她的心跳就此停止,將她的痛苦也都帶走。
她該怎麼辦?以後該怎麼面對傲辰,她的感情又該怎麼辦?
她好喜歡傲辰啊……可是傲辰不可能再理她了。不可能再理她這個殺父仇人的女兒了。
她好不甘心,為什麼她要生長在這樣的家庭?為什麼她的父親是這樣的人?為什麼她的父親不能做個好人?為什麼要讓她背負起這樣的原罪?
為什麼?
她的出身是她不能選擇的,她只能接受,這些從她小的時候,她就很清楚了,可是現在卻因為她的出身,讓她被迫結束一段感情。
她知道,從小母親就去世了,是父親將她撫養長大的,縱使她都是靠著父親為非作歹賺的錢,才能長大成人,但是父親還是生她、養她的人。
縱使父親再壞,這層親子關係永遠不可能否認……因此她被迫拉扯,拉扯在兩種感情中間,直到粉身碎骨。
來到問忠幫總部大門前,劉靜之還在發抖,此刻她不想回家!
馬家的悲劇、傲辰的痛苦都還在她的腦海裡無法揮散,她真的沒辦法在這個時候,回到家裡去面對問忠幫的任何一個人。
於是劉靜之就這樣蹲在大門前,默默的低著頭,想要平撫情緒,淚水留個不停,從默默啜泣到放聲哭泣。
此後她該怎麼面對自己的父親?面對這一整個將她拉拔長大的問忠幫?誰能給她答案?
過了許久,她努力平撫情緒,擦乾眼淚,站起身,按下了電鈴。屋裡的人來開門,一看是她,立刻讓她進來。
家裡的傭人看見她哭成這樣,關切的問著。她只是搖頭,說有沙子跑到眼睛裡,已經弄掉了。
她走進屋內,客廳裡空無一人,卻在經過客廳旁的小房間時,聽到裡面的喧嘩,那彷彿是在開派對一樣,不知是在慶祝什麼?
門半掩,但她不敢推開門進去看,聽聲音,她的父親也在裡面,似乎在跟他的手下一起同歡。
「裡面在做什麼?」她問傭人。
傭人也搖搖頭,「好像是在慶祝什麼,老闆也沒有說。」這個老闆,就是指劉兆。
劉靜之停在現場,聽著裡頭的喧嘩聲不斷,卻是開心而熱鬧的,忽然她聽見談話聲,心一涼,彷彿滑落到深谷底!
「老大,這回終於把那個不識相的條子給幹掉了。」
「是啊!老大,那條子竟然還想調查我們,最後還不是落到我們手裡,真是自不量力,還想跟我們鬥。」
劉兆聲音平穩的說著:「好啦!這些話在這裡說就好,別再傳出去了,殺了警察畢竟不是小事,最近避一避風頭。」
「好!老大,我敬你,終於剷除障礙。」
「來!喝一杯。」
劉靜之聽著,突然一陣反胃,她想吐,她真的是在這個家庭裡長大的嗎?她的吃飯睡覺、上學讀書,所享的一切榮華富貴全都是靠這些人掙來的嗎?
一旁,傭人走了過來,小聲關切訊問:「大小姐,你肚子餓嗎?我做個三明治給你吃好不好?」
劉靜之蒼白著臉,胡亂點點頭,然後就跑回位於二樓的房間。進了房門,她還在喘息,甚至冒冷汗,全身發抖不已。
她感覺到自己的力氣逐漸喪失,不得已,只能癱軟坐在地上,然後抱著自己,渾身發抖,一股涼意纏住了她的全身上下。
一種噁心的感覺從腹部向上擠壓,她想吐,胃中確是空空如也——她什麼東西都吐不出來,只能幹嘔。
這是傭人敲門,送來做好的三明治。
劉靜之勉強站起身開門,結果別人的好意。關上門後,她將東西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臉色更加蒼白。
「嘔……」那種噁心的感覺讓她幾乎無法忍受,每乾嘔一次,就像是掏盡全身上下的力氣一般。
最後她受不了,拿起傭人做的三明治大口吃著,將一整個三明治沒咬幾口就吞進肚子裡。
劉靜之全身發抖,噁心的感覺再度襲來,這次她撲向角落的垃圾桶,抱著桶子將剛才才吃下去的東西統統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