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須承認,在那一刻,他真的亂了!
這完全超出他的預料,他的腦海裡只有一片混亂,他什麼都無法思考,只好開車先趕回來。
一路上,他開始冷靜思考,愈想愈不能接受這個女人竟然做出這樣的事……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依照她的說法,她是想把她父親劉兆所幹下的一切壞事,包括販毒、洗錢等不法勾當,全部一肩擔下嗎?
她把所有檢察官跟法官都當白癡嗎?她一個女人,有辦法做出這些事嗎?誰會相信?他第一個不相信!
他認識她……他認識她好多年了……她為了自己生長在這樣的家庭感到多麼的痛苦,她又怎麼可能做這些事情……
可是他的同事說,那些帳戶經過緊急查證,確實帳戶所有人都是劉靜之,而且再調查,這些從事洗錢的轉帳匯款單據確實都有劉靜之的簽名……
從這些看來,劉兆洗錢,恐怕連劉靜之都牽涉其中。
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於是才回到台北,他立刻衝回辦公室,拿到所有資料親眼看過,在證實全部都是真的後,立刻開車衝到看守所。
一路上,他第一次感覺到發抖,感覺到恐懼,將她藏在他家中整整一個月還是沒用,她還是捲進來了。
只是一開始,他根本不認為她也可能涉案;但現在,她竟然也成嫌疑人,這一急,讓他忘記了身為檢察官,他大可將嫌犯從看守所提借出來訊問,他竟然完全不記得這個規定,還親自跑到看守所,把這裡的管理人員都嚇了一大跳。
事實上,他必須承認,他長達一年來為了調查問忠幫與劉兆而布下的局,在這一刻徹底的被打亂了。
他沒有打算,真的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將靜之給扯進來,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到底為什麼……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冷著聲音,一字一句清楚問著。
看著他,劉靜之盡量維持平和的情緒,維持冷靜,現在身處何處,面對的又是什麼樣的人,她心裡很清楚。
「這是訊問的問題嗎?」劉靜之苦笑,「我該怎麼回答呢?」
「訊問?」馬傲辰聲音一揚,「你想被我訊問?那就來吧!」
「我以為在收押前,那位陳檢察官就已問過了。」
馬傲唇盯著她,「我是這整件案子的負責人,我認為有必要,就可以再問一次,不需要經過誰的同意。」
「好吧!請問。」
馬傲辰翻開卷宗,看著裡面的筆錄,「什麼叫做『我才是問忠幫的老大,幫裡幹的勾當我都很清楚』關於這一點,你可以解釋清楚嗎?」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想,沒有這麼難懂。」
馬傲辰眼神一冷,聲音一緊,「好,所以你是問忠幫老大,劉兆什麼都不是,你是這個意思嗎?」
「可以這麼說。」
「所以他販毒,你都知道?」
「我知道。」
「他洗錢,你也知道?」
「我知道。」
「那他殺人呢?殺害老虎幫老大,殺害好幾個警察?」
她一震,勉強控制住自己,緩緩搖頭,「如同檢察官訊問時的回答,我只管幫幫裡賺錢,其他要用什麼手段,要除掉什麼人,要怎麼除掉,我都不清楚,就這個部分,我完全不知情。」
馬傲唇稍微放鬆,至少她沒連這個該死的部分都承認錯誤——她還沒笨到承認錯誤是她殺了他的父親!「你說問忠幫的不法所得,都存在你的海外帳戶?」
「是。」
「這些帳戶都是你開設的?在瑞士、列支教斯登、盧森堡、義大利等國家的帳戶,都是你開設的,你什麼時候去過這些國家?」
她一縮,努力自持,「有些地區開設戶頭,不一定需要到現場,只要有足夠的證件,並簽署委託書,同樣可以開成。」
「好……算你厲害,那洗錢怎麼說?」馬傲辰拿出單據,「問忠幫洗錢的金額超過三億美金,大部分都透過地下匯兌管道,你們有門路嗎?你在登記有案的銀行開設帳戶,你是如何逃過艾格蒙聯盟的監控,進行地下洗錢?」
「總有管道的,我是念財務金融的,你不要忘了。」
「好……那販毒呢?問忠幫去年跟金三角大毒梟坤沙買毒,如果這些也與你有關,那你一定見過坤沙,坤沙從不賣毒給不出面的人,一定要見到買毒都才肯交易,請問你是在哪裡見過他?坤沙的行蹤一向成謎,你一定知道。」
「……」她說不出來,啞口無言。
馬傲唇凝視著她,一股憤怒的情緒湧上胸口,他就知道她根本跟整件案件無關,別說是販毒,就他來說,就連所謂海外帳戶與洗錢,也都與他無關。
他站起身,將桌上所有卷宗與單據統統扔到桌子下,對著她拍桌大吼,眼裡幾乎噴著怒火,「你說謊!」
馬傲唇指著她,憤怒到無以復加,「你從頭到尾都在說謊,你只是要替你父親脫罪,劉靜之。」
想到這裡他就心痛,只能用憤怒來發洩,原以為她至少會與他站在同一陣線,知道他非得為父報復的心。
沒想到她竟說謊,她也在精心佈局,一切都在她的掌握,她就算知道自己父親犯罪事證罪證確鑿,也要替他頂罪。
她說謊……
第5章(1)
偵訊室內燈光昏暗,四面空間幾乎與外界阻絕,只剩下其中一面牆上高處鑿了一個小窗,讓外面的光線可以進入,形成與外界唯一的聯繫。
室內唯一一張桌子上擺了一盞檯燈,燈亮著,但光線微弱。
然而這室內唯一光線來源,卻已經將正在桌子兩端對峙的兩人,照得清楚明白、無所遁逃。
馬傲辰已經站起來了,從他起伏的胸膛,幾乎從額上冒出的青筋,可以知道他的憤怒與痛苦。
而坐在另一側的劉靜之卻彷彿不受影響,始終坐著;但若能仔細觀察,可以發現她那雙黯淡的眼裡早已失去一切光彩。
這樣對峙的一刻,她早就有了心理準備,雖然心痛,卻早就知道這一刻遲早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