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招娣肯張開嘴吃一口菠菜粥,他就送她一顆花琉璃。
「瞧,這是你沒有的喔。」他笑嘻嘻的說:「我想,全夜魅城裡都沒人有這顆琉璃。」
招娣坐在床上,瞪他。
「吃不吃?」
招娣想到弟妹,只好啊的一聲張開嘴巴,讓寶康喂粥。
「好孩子。」寶康笑得像個慈母,摸摸她漸漸恢復氣色的小臉。
招娣撇頭,不想和他說話。
招娣得吃藥,但她這孩子性格的人,當然不肯吃極苦的八解散與補氣的人參。
不論對吃藥的人,還有餵藥的人而言,覺得最折騰,最要命的是,這藥每日要服用五回。
不過,換個角度來看,寶康覺得,這或許是另一種形式的……
「吃不吃藥?」他端著藥碗問招娣。
招娣抱著胸,嘟著嘴,不說話,只是鬧彆扭。
他一問再問,給她三次機會,好讓人家事後不要說他趁人之危。
「不喝?好。」他放下藥碗,坐上床,把身子還軟綿綿的招娣搬上他大腿坐著。
「幹嘛?」招娣還是不想給他好臉色。
寶康邪邪一笑,「喂你,小傢伙。」
嘴對嘴,是餵藥的最好辦法。
小傢伙嘴苦了,他還可以順便送個「小禮物」給她,讓她的注意力轉移轉移。
深更入睡,寶康和她的弟妹們打好了交道,用七包獸糖換他們的姐姐,讓她留在他房裡,既讓他方便看顧,也不必讓招娣外出,再經一次風寒。
可這真苦了他自己。
「招娣,輕些。你輕些!」
夜半,床榻上總會出現春意盎然的聲音。外人聽到,總以為發生著什麼!
不過,只要進去看個仔細,便讓人失望。
一方睡得像頭小豬,根本什麼事也不會發生。
那頭小豬,總是把某人的胯下當成「曖爐」,這曖爐還燒得剛剛好,有點燙又不會太燙,拿來煨小腳丫最舒服了。
如果涼了,只要搓呀搓,就會馬上火熱起來,讓小豬又可以一夜好眠。
不過……這樣搓,有些吵就是了,因為有人會一直在耳邊嗯嗯啊啊的叫。
於是乎照料招娣的那些日子,寶康很少一夜成眠的。
不抱她,他心裡不踏實,更怕她仍孱弱的身子受寒,可抱她,卻又得忍著自己強大的慾望,任著她對他胡來。
因此,隔日處理公務,難免給憔悴的感覺,讓大家都以為,招娣的病真的那麼嚴重啊?
一日清晨,寶康醒來,他揉著惺忪的眼,突然覺得怪怪的。
他的胯下怎麼沒夾著一雙放肆的小腳丫呢?
他低頭一看,胸前空空的。
他跳了起來,搜著床鋪,喊著:「招娣!招娣!招娣!—— 」
他下床,又把屋內每個桌下、案腳、櫃內都找了一遍,就怕有只「貓」會躲在裡頭看他瞎操心。
「當家,您不用找了。」忽然了,門邊傳來傳察的聲音。
寶康驚愕的看著他,喘著氣問:「她呢?她跑到哪兒了?」
傳察進了喔,替主子邊佈置早食,邊悠哉地說,一點也不緊張。「招娣帶著她弟妹出府了。」
寶康睜著眼,呆呆地看了傳察一會兒。
他醒了,真的醒了,被這恐怖的念頭擊醒了,他奪門而出,去搜招娣他們的耳室,發現家當細軟都打包好了,放在床上。
「混帳!」他打著柱子,狂叫:「身子好了就想飛走嗎?我們不是和好了嗎?你走了我怎麼辦,我怎麼辦?」
傳察趕緊跟上安撫。「當家,招娣只是帶她的弟妹到城北大羊場放風箏,還會回來的。」
「那這些細軟是什麼意思?」寶康難過得紅了眼,話說得又白又直,完全沒了平常的冷靜。「我道歉了,我們和好了,為什麼她還想著要走?」
傳察看著寶康,輕輕地問:「那,請問當家,她接受了嗎?」
寶康的身子震住。
「當家這次將她傷得不淺。」傳察平淡地陳述事實。「我想,一個曾經很在乎您的人,是不會輕易原諒您的。」
寶康瞠大著眼,心裡不斷反覆想著傳察的話。
那句在乎,他好像有些懂,卻又不敢去承認。
「那大羊場很大。」傳察笑了笑,又說:「不過,我知道有一處能把風箏放得很高,天氣頗晴朗,當家願不願意去瞧瞧?」
夜魅城的北邊,有一處大草原,百年前曾是餵養羊群用的,之後商業繁盛,畜牧便沒落了,不過大羊場的舊名仍留存下來,此地更成這城裡百姓一個休閒踏青的地方。
寶康他們下了車,很快就找到了招娣和那七個小蘿蔔頭。
他們一夥人共拿了三隻做成八魚燕形狀的風箏,靜靜地站在一處高坡,似乎在等著風起。
遠遠的,大羊場前聳立著一座山峰,那是孤山與鏡花兩國之間的邊境山。陰陰的天氣,讓那山看起來總是帶些墨色的。人們也不常看見山峰,因為總被陰雲給沉沉地壓著,乍看,好像這山高得足以觸及天際。
那一夥小人兒,就站在這樣的大山面前,靜靜等著風起,卻無形中凸顯了他們的渺小與無助。
看著,寶康心中那想一直守著他們、護著他們的念頭,怎麼都壓不下去了。
尤其是那個老對著他露出孩子般朝氣笑容的小傢伙,大病初癒的她,站在那大山前的身影,竟是如此的薄弱,好像要被那山影吞噬似的。
再來個強風,或許會把她像紙一樣給刮走,直教他心驚膽膻。
他對墨蘭放的話,絕不是狂妄之言,而是句句出自肺腑。
之後福百發號的路可能不好走,可是他不怕、不煩、不可惜,只希望這群小人兒可以回到他的羽翼下。
第9章(2)
此時,身旁的傳察像聊天般,清閒地說:「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不過,當家本來很討厭孩子的,可現在卻露出這樣的的眼神。可見,那招娣是最適合當家的。」
寶康愣怔住了,將傳察的話聽清了後,就像個情竇初開的年輕小伙子一樣,在他老人家面前紅了臉。
「我的眼睛老了,看不清字。」傳察哈哈笑說:「不過看別人的臉,倒還能分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