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沒有任何跡象、沒有任何徵兆,突然之間就消失了?
麥司徹躺在她的單人床上,枕被間還留有她慣用的洗髮精香味,他整個人像突然被抽乾了力氣,苦苦思索著這一道難解的謎題。
今天在接到八卦週刊記者的電話之後,他知道隔天的報導很可能會極盡羞唇之事來傷害亞荔,一定會給她帶來很大的衝擊和壓力,所以在下班之後,他特地去挑選了戒指,想直接跟她求婚,相信只要給她足夠的安全感,讓她明白她在他心中的位置,八卦報導給她的傷害就會減到最低。
但是,他卻找不到她,她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他們沒有吵架,今天早上還甜蜜地共進早餐,戀情的熱度可以把身邊的東西都燒融了,並沒有任何跡象顯示她會忽然離開。
難道,那個八卦記者也打過電話給她?對方讓她難堪了嗎?傷害了她嗎?
當他試圖用其他方法或是聯絡方式尋找她時,才愕然驚覺自己對她的瞭解竟然只限於她給他的那張名片,其他的一無所知。
她的家庭背景、她的過去、她有些什麼親人,他統統無所知悉!
記憶當中,她提到過她家曾經破產,父親死了,母親瘋了,那麼她應該還有其他親人吧?
但是,她從來沒有提起過,而他也沒有采問過。
就算狗仔真的挖出了這些令她自卑的身世,那又如何呢?她難道懷疑他會輕視她的身世背景?
一個月以來,兩個人幾乎天天在一起,她難道看不出他並不是那種勢利的男人嗎?
除了那張「對不起」的字條,還有她最初給他的那張名片,其他可以證明她存在過的東西一件都沒有。
他們沒有合拍過任何一張照片,他也沒有擁有任何她個人的影像或記錄,這讓他預感到她並非只是短暫離開他身邊而已,而是有可能會從他的生命裡徹底消失。
她就像突然出現在舞會上的灰姑娘,征服了他的心之後,卻轉過身飛奔離去,把錯愕的他留在舞會中獨自聽著午夜十二點的鐘響。
灰姑娘至少留下了一隻玻璃鞋給王子,讓他有機會可以找得到她,那個王子遠比他幸運得多了,因為他只拿到了「對不起」三個字,還有一張看似虛幻的名片。
為什麼要「對不起」?為什麼要離開?為什麼要消失?到底為什麼?
他的身體裡彷彿有一股強烈的低氣壓,整個人感覺快要被撕裂開來。
對了,辛郁的妻子是亞荔的高中同學,或許她有辦法找到亞荔!
他從床上彈跳起來,抓起手機打了辛郁的電話。
「喂?」辛郁的聲音低啞模糊。
「喂,辛郁,我找你老婆,我有急事問她!」
他太心急,已顧不得禮貌。
「找我老婆?我沒聽錯吧?你——」
「別廢話,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問她!」他粗魯地打斷他。
「你的事最好很重要,不然破壞我跟老婆親熱這筆帳有得跟你算!」辛郁的聲音很不爽。
「快停工,要怎麼算帳以後再說!」他已經焦躁到了極點。
「喂,你好。」電話裡傳來女聲。
「不好意思,可以麻煩你把謬亞荔的聯絡方式告訴我嗎?」
他單刀直入,沒力氣解釋前因後果。
「什麼?誰的聯絡方式?我不太明白……」
「謬、亞、荔,你的高中同學。」
他以為她沒聽清楚,一個字一個字重重地強調名字。
「我的高中同學並沒有人叫謬亞荔呀!」很困惑的回答。
麥司徹的心口微微一涼,不放棄地又向她確認了一遍。
「你和辛郁的婚禮她有出席,她說她是你的高中同學,麻煩你仔細想想。」
「我很確定我的高中同學沒有人叫謬亞荔,而且我也沒有邀請一個叫謬亞荔的人來參加我的婚禮。謬這個姓很特別,我不可能不記得。」
麥司徹整個人彷彿被抽成了真空狀態,他切斷手機通話,僵凝地呆坐著。
「謬亞荔」不是辛郁新婚妻子的高中同學,那她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那場婚宴裡?
一剎那間,像有支冰斧避開了假象,一連串的畫面在他腦中快速閃現,所有的事情都清清楚楚地呈現在他眼前了。
婚宴上那些看起來似乎笨拙卻才是更精明的接近手法全部不是巧合,因為她有張神似靜薇姐的臉孔,以至於讓他對她失去了防備心。
她出現的時間點和集團內部商業機密不斷被竊取的時間點吻合,那才是她接近他的真正目的吧?
他手握成拳,凝止在當下,壓抑了幾乎爆裂的情緒。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說不定我就是那種對你不懷好心的女人,當心被我吸乾了血都不知道!
亞荔曾說過的玩笑話在情濃時聽起來很嬌甜,但是在此時,他徹底看清楚了那些話有多麼猙獰殘酷。
那些親吻、那些擁抱,都只是為了達到目的才對他做的嗎?
所有發生過的事讓他現在回想起來才知道自己有多麼盲目,他不知不覺地走進她編寫好的劇本,像個傻瓜一樣地配合她演出。
當他在收到那封寫著「你的手機已被對手竊聽」的信時,早就應該警覺到了。
誰能那麼輕易拿到她的手機?只有她,謬亞荔。
這是一場騙局,她欺騙了他的信任,偷走了他的心。
酒紅色的戒指盒靜靜地躺在他的手心,像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心中的憤怒和痛楚隨著每一個沉重的呼吸、每一個腦中閃現的回憶畫面,不斷緊縮、抽痛。
他把被竊聽的手機狠狠砸在牆上,看著機殼和SIM卡硬生生支解分離,又把那支買給亞荔的新手機也一併砸爛,然後抓起紅絲絨的戒指盒摔出去,想借由摧毀破壞的力量來分散他心中難以宣洩的憤怒和痛楚。
環視著這間曾經充滿了激情和甜蜜的屋子,以前覺得這間屋子很小,現在卻覺得空蕩蕩的。
他的心及他的靈魂和這間屋子一樣,都像被挖空了,只剩下一具屍骸,什麼都感覺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