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嗎?」
「要!」方韻禾應答之後,才後知後覺想到自己這樣……會不會太厚臉皮?
唉,她低下頭來,臉好紅。「因為真的很好吃嘛……」好吃得她差點連筷子都要一併吞了。
她眼中蓄滿感動的光。本以為自己是味覺白癡,吃東西不挑,可現在……她知道錯了。
那是因為她從來沒吃過真正美味的東西啊!
何嗣弈沒多說什麼,他很清楚自己的程度到哪裡,儘管善於下廚,可怎樣也不可能及得上那些餐廳大廚,只是眼前的她卻為他所做的平凡菜色這般捧場。他很開心,另一方面卻也為她不捨,她肯定是很久沒吃過這樣的料理了吧?
「等下還有甜點。」
「耶!」方韻禾歡呼出聲,下一秒便在男人溫熱的注視下瞬間又窘了。她怎麼真把這裡當作自己家一樣了?「呃,那個……謝謝你……」
「不會。」
何嗣弈很自然地笑出來。他這一笑,方韻禾心口「轟」地一聲炸開,一陣頭暈目眩,想起先前他在便利商店時那一抹笑,心臟更是直打鼓。欸,這絕對是犯規啦!
她從未想過自己敢這樣大方地進入一個男人的屋子裡,可對象是他,她所有防備的盔甲便立即顯得笨重而不必要。
第3章(2)
方韻禾抬目環視他賃居的這間屋子,分明和她的是相同格局,可看起來怎麼像是兩個世界?
他的房子乾淨整齊,沒有多餘擺飾卻不顯空蕩,所有的物品恰如其分地在它該在的位置上,包含餐桌椅上掛著的那件粉紅色小花圍裙。老實說,方才看見他若無其事套上它的瞬間,她真的呆了。
「這是他的喜好嗎……」
「嗯?你指這個?」何嗣弈回來,剛巧聽見她正盯著那件少女風格的圍裙喃喃自語,相較於方韻禾不小心說溜嘴的窘態,他反而顯得磊落。「這是我兩個弟弟送的,我想丟了浪費,不如拿來用。」
當初老弟送圍裙當喬遷賀禮時,他也曉得這是弟弟們不滿他搬出老家獨居的小小抗議,可他一個人住,既然沒人看到,那用什麼不都一樣?
「女孩子最好多吃一點紅豆,你的臉色太白了。」
他把一碗熱騰騰的紅豆湯端至她面前,赭紅色的湯汁冒著氤氳熱氣,紅豆特有的甜蜜氣味瀰漫,方韻禾看著那一碗湯,還沒喝下肚,便已經覺得暖了。
「你好厲害喔……」她不可置信,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她壓根兒想像不到他身上居然藏有這麼多才能,他甚至給她一種工作上精明能幹,實際上卻是生活白癡的錯覺,可她現在知道,真正的生活白癡是她。
「從小照顧下面兩個弟弟,習慣了。」何嗣弈雲淡風輕,完全沒有透露這是犧牲了多少青春歲月換來的。同儕放學後相約打球,他不能去;別人在開心玩鬧的時候,他卻忙著背負家務……儘管也曾為此不平,可那終究是他的選擇。
「而且久而久之下來,倒也成了一種樂趣。」說真的,他覺得自己的生活方式完全OK,別人的質疑在他眼中看來只是可笑、有趣、沒有意義。「可惜這樣的『樂趣』,我的前女友不太欣賞。」
「咦?」
大概是氣氛太放鬆了,何嗣弈不期然地提起了自己的事。他吁了口氣。「她覺得一個男人不該做這些,所以她在的時候,我很少下廚。」
「那那那……太浪費了吧?」放著這麼好的廚藝不用,簡直是暴殄天物!「你指的前女友……是上次甩你巴掌的那個?」
她的反應完全不加修飾,可何嗣弈並不以為意。「嗯,我們交往很久,不過很遺憾,我們想要的東西已經不同了。」
他像一株老樹,喜歡安安穩穩地在一個地方落地生根、繁衍枝葉,可顯然她並不是。
何嗣弈並不介意外人的看法,他深知自己不「弱」,一直很清楚自己要什麼。他並不認為事業成功就是圓滿的人生,從小看父母為了自家公司的事爭執不下,最終離婚收場,他深深領悟所謂的幸福快樂,並不會從存款簿裡的數字和報出去的頭銜得到。
所謂的人生,應該還有更多更值得品味的事。
「所以……你不喜歡她了?」
「誰?」
「那個……你的前女友。」問題一問出口,方韻禾只想咬斷自己的舌。知道答案又怎樣?他愛也好,不愛也罷,她都不可能做什麼……想著想著便沮喪,可更沮喪的是即使明知如此,她還是想聽到他不愛了的答案……
畢竟有時候,情人分手未必是因為不愛了,而是太多因素使他們不適合在一起——她就是這樣。
「我——」何嗣弈怔住了。他愛嗎?不愛嗎?基本上答案早已在他心中,不問自明。只是,對方還是伴隨他走過一段歲月的女人,即使感情早已不再,他也無法在他人面前絕情地回答:不愛了。
「哇,湯裡有湯圓耶!」過分的沉默令她窒息,方韻禾忽地驚呼,刻意轉移話題。她真的問了一個蠢問題,見他沒回答,有股不曉得該鬆一口氣或是難過的感觸湧上,嘴裡嘗的分明是甜的,喉嚨深處卻溢滿了苦澀。
她的喜歡……從不是快樂的。
分明是喜悅的口氣,可她的表情太悲傷,刺痛了何嗣弈的眼。他心一緊,忽然有股衝動想給她一個真實的答案,問題是,這又能代表什麼?
他有些迷惑了。
「方小姐……」
下一秒,一股欲嘔的感覺讓方韻禾摀住嘴,像是想到了什麼極不愉快的事……
何嗣弈覺察到她的不對勁。「怎麼了?」
他下意識伸手探上她額頭,方韻禾嚇一跳,瞪大眼,猛然起身,偏偏人還坐在椅子上——
「小心!」
「砰!」椅子倒在地板上的聲音好響,何嗣弈健臂及時撈住她,鬆了口氣。「你沒事——方小姐?」
「放、放開我……」
「方小姐?」她額上滿是冷汗,臉色慘白,嬌弱的身軀直發顫,好似被什麼給嚇著了,但很明顯不是剛才的「意外」。她這副模樣太過異常,何嗣弈眸底泛現擔憂。「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