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嗣弈。」
對方一報上名字,方韻禾便呆了呆。何嗣弈?哪個嗣哪個弈?這個人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不會吧?「請問……是子嗣的嗣,對弈的弈嗎?」
「沒錯。」那人似乎很意外她會猜到。
她依言鍵入,叫出檔案。「好的,簡單跟您核對一下個人資料,請問您的住址是……」呃……真的好巧。
聽著男人流暢地報出她隔壁地址,方韻禾停在鍵盤上的手指一僵,一時按錯了鍵,電腦發出「嗶」一聲,抓回她的思緒。她、她剛剛才跟堂姊討論他的事情而已,這……
她連忙鎮定心神,替他處理問題。
一投入工作,她終於能放鬆一些。之前面對面的時候大概是太緊張,她總是來不及仔細聆聽他說話的聲音,他話語很輕卻有力,一字一句極為清晰,舒和有禮,接了一早上令人胃痛、壓力大的電話,和他說話的過程特別令方韻禾舒心,甚至,還有一種被治癒了的錯覺……
她嘴角因而上揚,聲調顯得輕快。「嗯,好,這樣就可以了……還有其他需要我為您服務的地方嗎?」唉,聽這個男人說話的感覺好好,她捨不得掛電話了。
「……沒了,謝謝你。」
只可惜電話另一端的男人感受不到她的不捨。通話結束,方韻禾吁一口氣趴在桌上,按下休息鍵,摘下耳機,莫名地格格笑。
真想不到……他們居然會有以這種方式接觸的機會。
儘管看不見,他也不知道電話彼端的客服小姐就是她,但她並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至少……很安全。
意識到自己的膽怯,她低下頭,戴上耳機按鍵接聽下一通電話。該是歡欣雀躍的,可唇畔的笑卻不知怎地,顯得黯淡了。
如同她嘴邊尚未褪去的瘀青。
第3章(1)
正所謂,該來的總是跑不掉。
不過趁著中午休息跟堂姊出去買個飯,方韻禾便在自家公司一樓的門市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何先生?」
對方似乎聽見她的呼喚,堅實的背影轉過來。「方小姐。」他凜眉一抬,眼神透著訝異。「真巧。」
「呃,是啊……」因為這裡是她公司嘛。「你來辦手機?」
接過他打來掛失的電話,方韻禾問得理所當然。何嗣弈很意外她會猜到,但還是應了一聲。
一旁的方齊菡看著兩人交談,注意到小堂妹臉上自然浮現的紅暈,忽然上前。「你就是何先生吧?韻禾住在你隔壁,受你照顧了。」她大方遞出名片,微微一笑。「我是方齊菡,她堂姊。」
方韻禾不懂堂姊開口的原因,何嗣弈亦然,可他還是禮貌地收下名片,接著遞上自己的。方齊菡瞧了眼,有些意外。「你是秘書?」
「是的。」
簡單兩個字鏗鏘有力,好似他的職位是理所當然,不需要受到質疑。
想想也是,這個男人眼神堅毅,有一種不把世俗目光看在眼底、渾然天成的強悍,方齊菡沒話可說,確實是她大驚小怪了,有誰規定男人就不能擔任秘書一職?
倒是何嗣弈瞥過名片上的公司名稱,看向方韻禾。「你也在這裡工作?」
她點點頭,還是不好意思告訴他她就是客服,而且還接聽過他的電話,儘管兩人就住隔壁,可這樣的偶遇實在太突然,直擊她的心坎。
方齊菡在旁目睹堂妹的神態舉止,明白她是沒救了。沒辦法,助人為快樂之本,何況還是自己從小疼到大的妹妹。
「哪,還有一點休息時間,你陪何先生去挑手機吧,給他一點折扣沒關係。」說罷,離去之際她有意無意地朝何嗣弈揚了揚手中名片。「如果往後有需要,你隨時可以call我。」
方韻禾愣住,還不及拒絕便見堂姊揮手飛快離去,這下她提著便利商店的塑膠袋進退兩難等一下,她還沒吃飯耶?
「沒關係,不用麻煩了。」那點錢他不會吝嗇,只是看到她手裡的袋子,他不自覺皺了眉。「這……」
「我的中餐。」算了,她認了,實際上她也不是不想留下來,只是……有點不知如何是好而已。「我買了一些飯團……你吃了嗎?」
「吃過了。」果然如他猜想,裡面真是她的午餐。
想到那天他去接貓,何嗣弈自她半掩的門裡也看見桌上的便利商店便當空盒。「你都是吃這個?」他不太苟同。
「不一定啊,有時候會換別家……基本上一三五是小七,二四六是全家,星期天……嗯,想到的時候啃一塊麵包吧?」當然有時候也會光顧一下路邊攤啦,但坊間便當店的食物都太油膩,她的胃消受不起。
聽她說得一派自然,何嗣弈眉頭不禁聚攏。他打量寬鬆衣物下她過分瘦小的身材,真不知她是怎樣過日子的。「這很不健康。」
「我知道,可是我又不會煮飯。」儘管小時候曾和母親相依為命,可說真的她並沒有做家事的閒暇,光是上學打工還有躲避某人的追打,就已經夠要她命了。「反正,能吃飽就好了。」
她口吻平淡,垂下眼瞼,一道陰影遮蔽了她清亮的眸,使之黯然。那是一種厭世之人才會出現的神情,何嗣弈看著,喉嚨竟像是被人扼住一般,難以呼吸。一個年紀與他弟弟相仿的女孩,無論如何都不該出現這樣的表情。
說真的,他竟開始有些懷念她抱著貓兒時的笑了。
所以,儘管曉得自己多管閒事,可沒辦法,他實在放不下她這個小女人不管。「這個季節的高麗菜特別可口。」
「啊?」
「我昨天上市場買了一大顆,它內心結實,菜葉一層一層緊密地貼在一起,香脆多汁,只需加一點鹽和高湯下去炒,連香氣都是甜的……」
方韻禾傻住,完全不懂他這天外飛來一筆的話,而且見一個西裝筆挺,身形高壯結實的男人端著一張嚴肅的臉容講述高麗菜有多好……
老實說,方韻禾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也許他正在跟她分析股市,可她聽不懂,所以大腦自動轉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