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要說什麼?」毛豆突感頭皮發麻。完了完了,她有種不好的預感。「來嘛來嘛,跟我來你就知道了。」他慈眉善目的朝她微笑,那抹笑,簡直和善到……肯定有鬼的地步。
毛豆不得已被他半摟半拖著離開,苦著臉哀哀叫,「我不要啦,你又要耍什麼花樣?」
「你就這麼信不過我嗎?」夔山另一隻手敲了她額頭一記。
「可惡,又打我頭——」毛豆只得認命的跟他走了。
吉祥默默望著他倆的背影——一名大個兒,摟著一個小女子,沿途打打鬧鬧,有說有笑,多麼親熱。
那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小手抓緊竹籃,她漫步往回走。幾隻紋蝶翩翩飛舞,差點兒飛撞到她眼前,她閃過,笑了笑,接著往下走。微風徐徐拂過臉頰,吹過髮梢,彷彿也吹走了一身憂鬱。
算了,那些不屬於自己的緣分,別放在心上,苦了自己。
「我來——」
竹籃忽然被人一把抄走,吉祥心不在焉的抬起頭,瞥見身邊的夔山,不禁詫異。他不是和毛姑娘說話嗎?這麼快就說完了?
「毛豆年紀小不懂事,你別把她的話當真。」他一派瀟灑,直衝著她笑。
「嗯?」她蹙著眉。原來他都聽見了。
「我不會放在心上的。」她笑著搖頭。
夔山對待毛豆的方式,真像個寵溺孩子的大哥哥。日久生情也是情啊!就像吉人姊姊和盛淵表哥那樣,打著、鬧著長大,從兩小無猜到互結連理,不也是恩愛無雙嗎?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吉祥文靜的低頭不語,彷彿不想和他多做牽扯。夔山深思地打量著她,她一副冰冷淡漠的模樣,就臉自己走在後頭,也覺得和她隔了好幾重山。
她竟然什麼也沒問。
他不禁蹙眉,因為毛豆還像個孩子,所以她才沒放在心上嗎?原本,他也以為毛豆是個孩子。
常常抱著他的手臂不放,纏著他指東要西,他並沒放在心上。她是個活潑伶俐的姑娘,孩子氣重,他以為漸漸長大了就好。直到吉祥出現,毛豆眼裡的妒意確實令他心生警惕。
吉祥說得對,自己過去實在太輕忽了。
少女情懷變幻莫測,他應該表明心跡,別讓她懷抱錯誤的期待才是。所以剛剛去挨了一頓好打。
還好還好,還好他人高馬大,毛豆畢竟是女孩子,即便把他扳倒了,踩上地上猛踹猛踹,他站起來拍拍塵土,還是不怎麼痛。
「你們都回來了。」炊煙裊裊,夔母在廚房裡燉著一鍋肉,聽見腳步聲才回頭。
夔山把竹籃提進灶下擱著。「娘,菜都在這兒。」
「好好,放著就好。」夔母專心看著火候,漫聲應喝。
吉祥挽起袖子,對他說道:「你出去吧,我留下來幫忙。」
「啊?」夔山瞅她一眼,庖廚無立足之地,他只好往外退出去一步。「那好吧,有粗重的活兒叫我。」
吉祥看也不看他一眼,拾起竹籃,對夔母道:「我來幫忙洗菜。」
「不用不用,快出去歇會兒吧,我做慣了,讓我來就行。」夔母喃喃謝著,想把她一併趕出去,吉祥卻扭著身子不肯。
「不可以,我已經夠舔麻煩了,再讓我出去,怎麼歇得住呢?」
「你真是個好姑娘。」個性溫柔又聽話勤快。夔母笑了笑,只好隨她。「小心著,姑娘家細嫩的手,可別受傷了。」
「是,我知道。」吉祥心頭暖暖的,不禁綻開笑容。
她從出生就失去娘親,是在奶娘和姊姊們招呼之下長大的。奶娘對她很好,卻謹守著奴僕的身份,她向來很好奇,究竟一般的母女是怎樣相處的呢?
就是這樣嗎?清早奉命去菜園子裡摘菜,回頭就留在廚房裡幫忙,娘兒倆彼此依賴著……
小小姐一出世說剋死了夫人,她根本是顆災星。
眼前忽然一晃,模糊的念頭稍縱即逝,轉瞬化成泡影。吉祥連忙拍拍臉,振作一下精神。定是昨晚失眠惹的禍,她又胡思亂想了。
她命真的很硬嗎?
還以為自己早把那些莫須有的命理之言統統拋開了,最近又怎麼了?整天想著這些。
她命裡帶著大凶,出世就剋死了娘,十八歲前野必剋死爹爹,和她親近之人,都免不了血光之災。
是嗎?真的嗎?娘是難產走的,姊姊們都說不干她的事,只是……她忽然想到,吉人年前生了一個男孩,臨盆時也遭遇難產,差點兒命喪黃泉;吉蒂出嫁後,某天在自家院子裡遭受刺客襲擊,若非姊夫營救得快,二姊早就沉屍湖底;還有爹爹和騰龍寨的恩怨呢?
怎麼她身邊的每個人,統統都經歷過生死關?未免也太巧了吧。最好就是出家去,遠離紅塵省得害人。
身子涼涼的,吉祥突然打哆嗦,搓搓手臂,再搓搓手心手背,她十根指頭都凍僵了。連著幾天夜裡都睡不好,她索性不睡了,披著風衣倚窗賞月。
沒料到月色輕盈,也能把人冰凍。
萬籟俱寂中,前院忽然響起呼喝聲,吉祥一驚,連忙拉著披風趕出去。該不是出了什麼事吧?
緊張萬分的飛奔而至,屋外卻是夔山獨自在那兒練拳。確定是他,吉祥總算吁了口氣。這麼晚了,他不累嗎?
好奇得凝眸迎睇,夔山那巨碩的身形,在深夜裡遠遠瞧著,簡直像頭兇惡的猛虎——重拳如電,翻掌破風,鷹揚虎步,一腳便踏得塵土興揚,滿地震動。
吉祥不禁屏住氣息,看得目不轉睛,心頭怦怦怦地跳動著,有一絲膽小羞怯,又有一些些興奮雀躍,血脈為之沸騰。
夔山彷彿沒注意她,那應該是不可能的,習武之人,怎麼可能察覺不出週遭的變化?他只是沒理會她,一向帶笑的唇角正緊抿著,專注的眼神,宛如野狼的星眸在黑夜裡閃閃發光。
他忽然一個縱身落在她眼前,嚇得她驚喘一聲,稍稍後退。
「幹什麼看我?好看嗎?」他凝視她,眼裡帶著笑意,是與方才截然不同的溫柔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