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他摸摸女兒的頭,擠出一個笑容。
穗青拉拉弟弟,在他耳邊低語,「我們是不是要想辦法扭轉奇跡?」
穗勍歎氣,有什麼辦法?這段時間,誰都看得出來,媽媽變快樂了,她說話的時候,眉飛色舞,好像隨時隨地心情都愉快的不得了。
以前媽媽在爸爸身邊的時候,也會笑,只是淡淡的,溫柔優雅高貴、符合她身份的微笑,細看的話會發現,多數的時候,媽媽的笑並沒有進入眼眸。
是周同懷改變媽媽?他想,是的。在這種情況下,誰都會失去信心。
姜殷政聽見女兒的話,拉開兩個孩子,鄭重說:「穗青、穗勍,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不管以後狀況怎樣,你們都是我的孩子,照顧你們是爸爸的責任.至於媽媽,不必擔心,她很愛你們。」
穗勍看父親一眼,那個口氣……是打算放棄了嗎?
姜殷政拍拍他的肩,這個孩子太聰明,要瞞他,困難。
「爸,你覺得自己的事業可以這麼成功的主要因素是什麼?」
「努力。」
「還有堅持,對不對?」穗勍的言下之意,是希望父親再堅持下去。姜殷政聽得懂。
想了想,他回答,「去年,我和一個國小同學進軍美國的服飾業,剛開始很順利,後來因為某些原因,我和她拆伙,在失去一個能幹的合夥人後,服飾公司的利潤一季比一季差,幾乎要被市場淘汰,我盡力了,但現實仍不盡如人願,在這個時候,我就必須考慮收手的必要性。」
穗勍靜靜望著父親,忖度他的意思。意思是,他盡力了,但現實不如人願,便必須開始考慮收手的必要性?
「有沒有考慮過換一種行銷方式、換個新的經理人,我相信,有能力的不會只有之前那個合夥人,只要再度掌握市場脈動,我們還有機會重新回到市場。」他講的是「我們」,接下來,他不會讓父親孤軍奮鬥。
姜殷政看著兒子,他聰明早慧得讓人驚艷。
「我……再考慮考慮。」
「笨穗勍、笨爸爸,我在擔心媽媽和周叔叔,你們幹麼討論公司的事啦,啊不然叫穗勍去當新經理好了啊,好煩哦。」她氣得一跺腳,快步跑開。
穗勍點頭說:「穗青說得對,我有能力幫爸爸。」
他搖頭。「大人的事,大人會自己解決,你還是快快樂樂當你的小孩子吧。」
言談問,他和周同懷錯身而過,周同懷從樓上往下走,而殷政和穗勍正要上樓。
姜殷政對他微微點頭,他也回自己一個善意招呼,錯身後,他們繼續上樓,穗青已經先進屋裡了,羽蓁等在門口,眼睛紅紅的,看得出來她剛哭過。
很傷心嗎?因為周同懷必須離開,還是因為兩個人有了小摩擦?他的存在是不是讓她的愛情很尷尬?抑或是,他的追求讓她的立場為難?
「你還好嗎?」穗勍進屋後,他問。
「我沒事。」她欲蓋彌彰地擠出一個笑容。
「沒事就開心一點,別讓自己看起來鬱鬱不樂。」
過去十幾年,她就是這樣生活,笑著,卻不開心,安份,卻不快樂,她當一百分的妻子卻找不到幸福,過去幾個月的溝通,讓他理解,自己是個多麼失職的丈夫。
「我沒有鬱鬱不樂。」
「我們都教孩子們不可以說謊,大人要以身作則。」
「我……我沒有說謊。」
「你哭過。」他點出事實。
「那是……有一點點不捨,我決定辭職了。」
「為什麼?那個工作你做得很好,為什麼要辭職?」他有點驚訝。
她搖頭,回答一句「有捨有得。」然後笑了笑,這次的笑容好看多了,但他的心重重的、悶悶的,連同他的胃一起抗議。
「進來吧,晚上想吃什麼?」她問。
「你問問孩子吧,今天晚上我還有工作。」
「那你要記得吃飯。」這句話說得有點困難,她真希望他可以放下一切,陪在她身旁,聽她抱怨、聽她嘮叨,聽她說說心裡的不甘願。
「好,你也一樣,快樂一點,我喜歡你開心大笑的樣子。」他拍拍她的肩膀。
她點頭,他下樓,腳步沉重,他要羽蓁快樂一點,卻沒辦法讓自己快樂一點,打開公寓大門,他發現周同懷站在門外等自己。
「談談好嗎?」周同懷問。
「好。」他也想找他談談。
十分鐘後,兩個人來到附近的咖啡廳。
「如果無法帶給她快樂,為什麼不放手?」開門見山,周同懷直接問他。
「我希望改善兩個人的關係,給孩子一個健康成長的環境。」他不提愛情,他擔心這個話題會困擾羽蓁和周同懷之間,如果她已經做了決定的話。
「不要拿穗青、穗敕當借口,他們都長大了,為了那個家,羽蓁已經整整犧牲了十五年,她從不曾為自己快樂過,你不能這麼自私,不可以繼續用責任感圈綁住她追求幸福的權利。」
「我曾試著給她幸福。」也許,他並沒有成功。
「你?你不是一個浪漫的男人,你的眼裡只有事業與成就,你給不了一個女人陪伴和專注,幸福這種東西,對不起,我必須說實話,你根本給不起。」
這些話,姜殷政聽得很不舒服,卻不得不同意對方。
「她辭職了。」周同懷望住他半晌後,迸出這句話。
「我知道。」
「你知不知道兩天前,我才升她為正式攝影師,對這份工作,她有衝勁、有想法,她告訴我,自己活到那麼多歲,終於真正為自己做一件事。
你一定不知道,一個十八歲的女孩,對這個世界有多少盼望?當時,她不聰明,也沒有父母親在身邊提醒,你一開口,暗戀你多年的她,想也不想就投入婚姻。如果你是個疼愛妻子的丈夫就罷了,偏偏你的目光只放在自己的事業上,從沒有替她著想過。
好不容易,她下定決心離開你,你卻死纏著她,不肯放她追逐自己的人生,你利用孩子阻撓她的腳步,利用責任感逼她妥協,我懷疑,對你而言,她只是個免費、好用的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