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貔貅還是假貔貅?你是不是被騙了?外頭很多壞人的,小寶貝,江湖術士也要耍幾招戲法誆稱自個兒是仙人。」雲漢雨一把將女兒撈回身邊,不讓「外頭的壞人」騙走,同時間,金貔出手,捉住雲遙的右手腕,不許雲漢雨從他身側把她拉走。
雙方對持,眼波間啪啪激盪著雷電交加。
「你抓我女兒做什麼?!」雲漢雨吼聲轟隆隆。
「她是我的。」金貔冷冷淡淡,脫口而出的話,同樣轟隆隆,比雲漢雨更能震撼眾人。
偏偏那句話是全天下所有親爹的禁語,聽在耳朵裡形同千刀萬剮!
「你說啥?!」雲漢雨虎眸圓瞪,露牙咆哮。
「你們兩個冷靜下來!別吵起來!」受限的雲遙一會兒左轉勸爹爹,一會兒右轉拜託金貔別與她爹起衝突,左右為難,左邊右邊兩隻都是固執的獸!
「夫君,別忘了待客之道,他是遙兒帶回來的客人。」雲夫人總算出聲,以溫婉似清泉的柔嗓,制伏左邊那只魯獸雲漢雨,他不清不願放開雲遙的手,恨得牙癢癢,死瞪金貔大獲全勝,把雲遙拉回他身邊的傲笑。
娘,謝謝你。雲遙投以最最最感激的目光給雲夫人。
「金貔公子,請先入城,喝杯暖茶吧。」雲霓有其娘親的容貌及圓融個性,未免爹親在城民面前失態,便客氣地邀請金貔進城,到時爹要吼要打要罵,也不至於變為城民眼中一個溺愛女兒的笨爹爹。
她與雲霞同樣好奇極了妹妹帶回來的男人真是神獸嗎?當時雲遙信誓旦旦要帶神獸貔貅歸來,他們沒全力阻止的理由是要讓那個雲遙自己去闖,然後醒悟那是一件不可能辦到的天大難事,她才會死心……而今天,她帶回一個氣質出塵不俗的爾雅男子,指他是神獸貔貅,可他與眾人想像中的神獸並不相同,至少,他與「獸」,八竿子打不著關係。
金貔被恭恭敬敬地請進城主府邸,安坐軟墊椅間,小几上奉有熱茶一杯,干乳片一碟。
「叫他證明他是貔貅呀,不然先把那張桌子變成純金的好了。」變得成功他雲漢雨就信他是神獸。
雲漢雨小鼻子小眼睛,方才和他爭搶女兒的老鼠冤仍記掛於心。
金貔瞧也不瞧他,環視雲遙生長之地的興趣,比和雲漢雨鬥氣來得更大。
「爹,你剛沒看見金貔的原形嗎?好大一隻耶。」雲遙知道金貔不吃干乳片,逕自取來,大快朵頤往嘴裡塞。唔唔唔,又濃又香,這幾天全以酸果子果腹,現在薄薄幾塊雪白干乳片,猶如炮鳳烹龍的稀世珍寶。
「說不定是戲法。」雲漢雨有聽見城民們交頭接耳,說得煞有其事,只是眼不見不為憑……他才哼完,教他咬牙切齒的俊秀美男哪裡還在?被壓垮的軟墊椅上,坐臥著無比龐大的金毛獸,似虎似豹,身形卻大上太多。
這下子,雲漢雨別說是話吐不出來,連手裡那杯茶都沒能握牢,匡啷墜地,碎得亂七八糟。
雲家其他女眷同樣花容失色,往雲漢雨身後躲,只有雲遙,依然悠悠哉哉吃她的干乳片,順便端起那杯奉給客人的熱茶喝。
金貔朝雲漢雨臉上噴氣,兩管強風刮得比暴風雪更激烈,露出唇的白牙,媲美象牙,不同之處在於象牙兩根彎彎多可愛,他的牙,上下各一排,每顆又直又尖,要咬掉城裡的樑柱恐怕跟咬斷一條瓜一樣容易!
「爹,你別怕,金貔不吃金銀財寶以外的東西,他不會吃你的。」雲遙趁間隙還跑進廚房端回一大盤烤羊肉啃。
「他他他他他……」雲漢雨結巴,完全沒被雲遙那席話給安撫放鬆,貔貅不吃人,不代表貔貅不咬人,咬斷腦袋再呸掉也不算「吃」呀!
「金貔——」雲遙用她油膩膩的手,搖搖金貔。
金貔看她一眼,讀出她眼裡那抹「請別嚇破我爹爹的膽,好嗎?」的水燦央求,啐地撇頭,同時恢復人形,長指一揮,碎裂四散的軟墊椅騰空重組,啪啪幾聲便回復它解體前的原樣,他優雅地坐下,彷彿方才任何事都沒發生過。
雲夫人驚魂未定,輕撫胸口順氣,她應該是家中除了老僧坐定的雲遙之外,第二個從啞然中回神的人。
「真無法相信遙兒竟將神獸大人給請回荒城……我們太失禮了,請神獸大人見諒。」她福身,朝金貔行禮,雲霓、雲霞也隨之屈膝。
金貔瞄其一眼,眸光轉回雲遙身上,道:「你要我做些什麼?快說。」他絲毫沒有多留的慾望,這座城沒有財味,對貔貅而言,便是荒地。
「我想,集合所有城民來看你,讓大家知道神獸貔貅來了,貔貅願意來,對大家就是一大鼓舞。」雲遙偏頭想想,問他:「我們荒城真的沒有半絲寶氣嗎?」
「沒有。」金貔一點都不懂婉轉。
「……你的法術不能幫忙嗎?」
「不能。」貔貅咬財,而非生財,她找錯神獸了。
「我們不要發大財,只希望辛勤工作的收穫能讓大家衣食無缺,這樣……也沒法子嗎?」雲遙無辜再問。
「離開這裡,往南遷一百里。」唯一也是最好的辦法,便是遷城。那兒土沃草豐,四季分明,不像荒城終年下雪,更蘊藏大量銀礦,吻合她的要求。
「一百里……」雲霓取出羊皮地形圖,裡頭粗繪荒城週遭數個鄰城鄉鎮,金貔所指之處,以紅墨標記。「那裡有個陳家村。」
好山好地好風水,自有人煙聚集,他們荒城再遷去,免不了遭人驅趕而引發爭鬥。
「你們人類不是只在意自身利益,別人住得好,便想去奪來,幾千年來,戰爭、侵略,不全是如此?那處有人,以武力爭搶過來就好。」金貔並不好戰,僅是陳述他所知道的「人類」。
「金貔,我們不會做這種事,荒城內戰過,刀棍互傷的混戰,我們見多了,也怕了,我們不想侵略別人,更不想從別人身上搶奪東西,那是土匪的行徑。」雲遙朝金貔正色道,她臉上的堅決,同時出現在雲家其餘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