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遙兒,嘗過有你在身旁的滋味,我回不去孤孤單單一隻貔貅的生活,我沒有辦法了,我忍受不了寂寞……」金貔將她攬回懷裡,滿足喟歎,輕喃細語:「我好想你……真的,好想念你……」
一聲聲的「想念」,滑進雲遙耳裡,酸軟了她的眼鼻。她感受到了,這只貔貅對她的思念,已經滿溢出來,幾乎足以淹沒她,他抱緊她的力道,那麼珍惜,那麼失而復得的歡喜顫抖,那是他用嘴表達不出的激動。
「我也想你……」她流不出欣喜的眼淚,若換成以前,興許早已淚流滿面,可她不遺憾。
眼淚乾涸,不代表失去快樂的本能,無法為喜悲而哭,並非失去喜悲等情緒,像此時此刻,她多開心吶,還能回到他身邊,聽見他唇瓣抵在耳鬢間傾訴相思,她都快飛上天去了……
先是眼神的膠著,而後變成四唇的交濡糾纏,誰先開始讓這個吻變質?何須在意?彼此之間都不滿足於只是親吻,況且她原本就是一絲不掛的赤身裸體,多麼的方便……
方便讓人使壞。
她與他,都太思念彼此。
她的思念,未因死亡而中斷,即便入了黃泉,心心唸唸仍滿滿皆是他,就算一再嘗到粉身碎骨之痛亦不願相忘,牢牢地,守著那份未完的遺憾,反覆攀上高聳入雲的山,掛念身在山之巔的他。
他的思念,與日俱增,變成折磨他的魘,提醒他如何愚蠢地犯下了錯,提醒他後悔的滋味苦澀難嚥,提醒他失去了幸福甜美的她。范濫成災的相思,掙脫理智禁錮,要他順從心底的渴望,入黃泉、闖地府,為她任性一回,無論付出何等代價,只求換她回來,回他身邊。
相思恁般傷人,嘗過相思之苦過後,再重逢,能擁抱,顯得彌足珍貴。
金貔吻著她的指節,因為曾讓這雙柔荑從掌心滑落,他會握得更牢,吻著她的眼角,因為曾讓這燦亮眼眸淌下淚水,他不會再給她傷心落淚的機會,即使她再無眼淚,他亦不許。
愛人時,要付出要耐心要仔細觀察對方的喜好,為對方著想,為對方思量,掏著心,挖著肺,得到對方一絲絲回饋便會開心飛舞,巴不得傾盡所有,再換對方給予的抹甜笑……
勾陳那席教他嗤之以鼻的「愛與被愛」論,此時竟浮現腦海,而唾棄那些話的心情蕩然無存。
原來如此……
勾陳不是在誆騙他。
這樣的感情,確實存在著。
他啄吻她微揚的紅唇,他要她永遠保有美麗的笑靨。
傾盡所有。
「金貔……」有好久沒能碰觸著他,雲遙動容地托捧他的面頰,瞧著他,貪婪地多看一眼又一眼。金貔璀璨的長髮,流溢下她的皓腕,柔亮滑膩,教人愛不釋手,輕輕一撥,炫目的光點撒開,無論見過多少回,此情此景都會令她迷醉。
他融在她新生的身體裡,喟歎滿足勝過性慾歡愉,他渴求的,不是放縱享樂的肉體饗宴,而是她重新回到他身邊,就在他的懷抱間,為他艷紅了小臉、嬌蒙了眸光,為他泣吟沉醉,包容他,放任他,跟隨他,用如糖似蜜的妖嬈餵養他,以及……
愛他。
他在她耳邊喘息,更深深探索她迷人的芳徑,需索著她,同時,感受她對他的需索,雙掌揉戲著她很嫌棄的嬌小渾圓,想起她對它的不滿,他沉沉笑了,她真是貪心的丫頭,這麼漂亮的小東西,還有何怨言?
「遙兒,它真的不會太小,我很喜歡它……」
耳鬢間的廝磨情話,教人臉紅心跳,她想開口阻止他,張嘴卻只是一聲聲的嚶嚀,她無能為力地看他再度傾身貼耳,以為他又要說什麼無法招架的話——
他的唇,輕輕啟合,聲音好小好小,絕對的私密,不容任何人偷偷聽去,只許她一人獨享。
雲遙瞠目,聽得好清楚好清楚,無淚的眼,仍是不爭氣地氤氳起來。
她顫抖摀住發出泣聲的紅唇,激動不已。
遙兒,我愛你。
終章
罕見的藍天白雲好天氣,覆蓋於荒城的頂頭一片天際。
天清清,日暖暖,羊兒低頭忙吃草,忽而,草原倒映巨大黑影,馳騁而過,羊兒一隻一隻接連抬頭朝上看,只見媲美當空艷陽的金色光芒閃過,還以為是天降異相,升起兩顆金烏普照大地,再瞇眼細瞧,仍在移動的「金烏」,隱約傳來女孩兒銀鈴笑聲。
很快的,荒城城民全都聽見、看見了,驚喜聲,震破城裡安寧。
「貔貅!是神獸貔貅!三姑娘也回來了!」
相距多年的神跡再現,曾有幸見過一回的城民,重溫當時的興奮激動,只聽說而未親見的人,更是急於瞪大雙眼瞧個仔細,要為傳說留下見證。
教眾人追逐膜拜的金光落向荒城城邸,在中堂停駐,金光揮散之後,相挽的一男一女,立於原地。
「爹!娘!霓姐!霞姐!我回來了!」甫站定,雲遙便迫不及待拉開嗓門嚷,要將屋裡所有人都給喊出來。
乒乒乓乓,椅子撞倒的聲音,杯盤落地的聲音,屋裡驚呼的聲音,狗兒狂吠的聲音,娃兒被大人慌亂之舉給嚇哭的聲音,在屋內同時響起來。
第一個奔出來的,是耗呆,接著才是雲漢雨,及其餘家人。
耗呆繞在雲遙身邊打轉,使勁樂吠,狗尾搖得停不下來,想撲上去,礙於她一旁站的神獸,只能嗚咽表達喜悅。
「小寶貝!」雲漢雨急乎乎拉過雲遙,把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兩遍三遍,捏捏她的手,按按她的臉頰,確認她是溫暖的,有呼吸的!
誰說他的寶貝遙兒死去了?
果然是謠言!果然是誤傳!
當愛妻在深夜裡低低啜泣被他發現時,他才從愛妻口中聽到失蹤六年的女兒已經死去的震驚消息,他說什麼都不肯相信,直吼著「死要見屍!我見了才信!憑啥光聽一隻神獸說她死她就真的死了?!」,然而,獨自一個人騎在馬背上奔馳時,仍是窩囊地老淚縱橫,那些強端出來的堅強,實際上脆弱得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