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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頁

 

  「……我累了,我想睡。」她慢慢掙扎著躺了回去,疲倦地閉上了雙眼。

  若兒只覺得主子不對勁,卻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了?

  主子真的不難過嗎?為什麼主子連哭也沒哭?難道她也和那位狠心無情的爺一樣,對這個孩子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可她明明就那麼期待孩子的出生,常常以為沒有人瞧見的時候,偷偷地對肚裡的孩子說些傻氣的話。

  「唉。」若兒眼眶又紅了,「怎麼會這樣?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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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流掉了,商岐鳳並沒有勃然震怒,將通府上下一干人等全喚來痛斥嚴懲。

  饒是如此,連日來府裡每個人心驚膽跳、戰戰兢兢著,深怕爺不知幾時要大發雷霆。

  事發當日,商岐鳳並沒有痛加鞭笞責罰那三名姬妾。

  但是第二天,桃花、幽蘭與海棠卻從此消失了,商府裡再也不見這三名嬌姬美妾。

  其餘幾房小妾嚇得沒人敢再衝動行事,除卻不敢再去薔薇軒那兒打落水狗,甚至連自己院落都不敢踏出去一步。

  日子一天天過去,商府裡的一切彷彿又恢復了舊日的平靜。

  溺水又小產導致元氣大傷的談珠玉,也一日日慢慢調養好了身子,既沒有哭也沒有鬧,生活起居一如往常。

  那個未來得及出生的小生命,好像就這樣靜靜地、無聲地消逝在人們的記憶裡。

  這天黃昏,晚霞淒美如醉,暈染得天空彷彿即將落下一場胭脂雪。

  談珠玉默默來到小書房,想把自己慣用的那柄烏檀算盤拿回去。

  自被收回權的那一天,她心神大亂,滿心羞愧悲憤,根本顧不得那許多,後來有了身孕之後,自然更加無暇思及這等瑣事。

  現在她的身子和精神都復原了,該做的還是要做,至少,在重新得回他的信任之前,她不願再落人話柄,或是惹他疑竇不快。

  她如玉的指尖輕輕撫過紅木書案,感傷地碰觸著那張紫檀太師椅,順手將一管擱在硯上的狼毫掛回筆架。

  就在這時,她寂寥的目光被桌上一隻方方正正的螺鈿玉匣吸引住了。

  這是新添的物件吧?

  匣子邊緣壓到了一角紙尖,她隨手將匣蓋掀起,想把那紙張妥善放好,眼神不經意地瞄到紙上墨字,腦子轟地一聲,胸口如遭巨拳重捶!

  她慢慢抽出了那張紅紙,指尖劇烈顫抖著。

  紅紙上頭,龍飛鳳舞的字跡並列著一男一女,兩個名字。

  商無憂。

  商無慮。

  指尖的發抖漸漸擴大到全身,她身子搖晃了一下,及時扶住桌沿,下一瞬間,她將匣裡的那整疊紅紙全揣到面前,一張又一張,一個名字又一個名字,透過灼熱模糊的視線,深深烙印入腦海心口。

  商行雲……商飛雪……商宙武……商宇秀……商平……商安……

  原來,他也和她一樣期待著這個孩子的到來。

  原來,這個孩子對她而言,早已並非是個冰冷的談判籌碼。

  那是她孩子,她的腹中骨血,她的心肝寶貝!

  「平兒……安兒……」談珠玉緊緊地將紙壓在胸口,死命壓抑多時的巨大悲傷痛苦在這一瞬間盡數崩潰,她號哭出聲,「寶寶——我的寶寶……你回來呀,娘在這裡……你在哪裡?」

  夕陽殘紅,晚風寂寂。

  窗外,商岐鳳靜靜佇立在窗畔,無語,眸光悲傷憐痛地默默凝視著她。

  第8章(1)

  商岐鳳破天荒失眠了一整夜。

  那撕心裂肺的陣陣悲泣聲不斷在耳畔響起。

  她哭得脫力疲乏,昏昏沉沉,像只重傷的小獸般蜷縮成一團,懷裡卻死死攢著那疊紅紙,那副渾身冷汗濕透重衣的模樣,牢牢烙印在他腦海。

  一股翻江倒海而來的陌生情緒,猶如荊棘籐蔓股緊緊勒纏著他的心,商岐鳳感到胸口異常發緊、糾結。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面容陰鬱壓抑。

  「爺?」門外響起一個刻意壓低音量的輕喚,「您起身了嗎?」

  「誰准你來打攪?」他低斥,口氣裡有一絲罕見的煩躁。

  門外隨從一驚,惶恐道:「是、是,驚擾爺了,小的馬上打發玉姑娘回去——」

  玉姑娘?

  「慢著!」他心下震動,衝口而出,「讓她進來吧。」

  「是。」隨從不敢有絲毫疑惑。

  商岐鳳獨居的「鳳凰堂」寢室清幽寧靜,前廳寬敞開闊,鋪就天青老燒磚,鏤花彫窗寬大高聳,透光明亮磊落,四柱之下擺放數盆半人高的雪色曼陀羅花。

  他負著手,眸光灼灼,卻又帶著一絲渴盼與憐惜地望著門外。

  歷經羈水、小產、哀慟,那麼弱不禁風的身子卻承載了這麼多打擊與重創……不知她可有好些了?

  「賤妾見過爺。」一個脆生生的嗓音清朗響起。

  他目光複雜地直直盯著她。

  出乎意料之外,她非但沒有一絲憔悴悲傷之色,反而週身妝飾珠翠,身著俏紅羅衣,美麗的鵝蛋臉上黛眉彎彎描,朱唇點點染,妝粉濃艷得勝過平常七分。

  美得艷光四射,卻令他感到有種大相違和的怪異衝突感。

  他注視著她,心下倏然一緊。

  她精心妝點得嬌美無雙的臉脂粉上得太厚了,厚得彷彿想要掩飾住真正的氣色。

  儘管晶眸水靈靈波光流轉,卻也藏不了眸底那一抹疲倦。

  不知為何,昨夜緊緊糾結在他胸口的痛楚漸漸擴大。

  「你找我?」他呼吸莫名停頓了一瞬,這才恢復如常。

  「賤妾是來和爺做一個談判的。」談珠玉的眼神透著淡淡淒冷,語氣卻十分平靜。

  「談判?」他深深凝視著她,心疼中透著隱隱不安。

  「孩子流掉了,我已經沒有任何籌碼了。」她迎視著他,坦白道。

  他臉色微微一白,怒氣陡生。「你這是什麼意思?」

  「爺聽得很清楚。」她冷淡地,一字一字地道:「這孩子原是我翻身的籌碼,只可惜,掉了。」

  他耳際嗡嗡然,彷彿全身血液全往腦袋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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