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室就是要種花的,放了床太浪費空間。」徐逸倫緩緩站起身,回答得簡簡單單。
他們徐家富過三代,家大業大,他這個唯一繼承人愛做啥就做啥,老爸也不反對他種花,還派了一堆高手替他管理,他純粹只是個「花癡」,愛花成癡,做生意啥的一概不懂。
徐家慶不肯放過數落兒子的機會,繼續找借口發揮:「瞧你頭髮留這麼長,長得又像你媽,猛一看還以為你是女人,拜託你去剪個短髮行不行?」
「懶得出門。」徐逸倫的世界就是花,他不喜歡出門不喜歡交際,雖說有幾個寶島之王的兄弟們,一年也只會見上一、兩次,還都是他們來找他的。
「我找理髮師來家裡幫你剪,而且保證找個男人。」
「過陣子還不是會變長,麻煩。」短髮兩、三個月就得修剪,長髮的話兩、三年也無所謂。
至於為何一定得是男人,原因是他不肯讓女人靠近,老媽去世後老爸沒再娶,但老爸天生帥勁難自棄,加上祖產事業比人強,造成一堆鶯鶯燕燕來來去去,每個都想當上他後媽,你爭我奪甚至想來個父子雙吃,搞得他腦神經衰弱,有陣子一看到女人就想吐。
說到這男人女人的問題,徐家慶就忍不住要吐大氣。「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快三十了?男人的青春也是有限的,精子的數量和質量都在下降,要把握時間快點做人,就算只有一個孫也好,不管男孩女孩我都會當成寶!」
老爸這番台詞不知跳針反覆了多少年,徐逸倫老早無動於衷,反正除了種花他沒別的念頭,除非真有一位花仙子從花中走出,像那些傳奇故事一樣,否則他應該就是孤單終生吧!
「你自己也可以生,我有事要忙,改天聊。」
「說啥鬼話?你想有個小你三十歲的弟弟妹妹?我都這把年紀還要我去給小娃娃換尿布?你有沒有一點良心啊你?早知道你一出生我就……」
不管老爸的大吼大叫,徐逸倫轉頭就走,一頭烏黑長髮甩了一圈。
走出玻璃溫室,只見藍天白雲、綠意盎然,他呼吸了一口清新空氣,頓感胸襟開闊,這些花草樹木就是他的家,置身其中一切靜好。
不遠處,秘書呂宗霖向他走來。「小老闆,早餐好了,在院子裡吃可以吧?」
「嗯。」天氣好的時候他就想來個野餐。
「下禮拜會有暑期工讀生進來,荷屋的客房已經收拾妥當,聽說這回是個女的,不知道方便嗎?」呂宗霖明白小老闆的規矩,員工之間難免會有女人,就是不准靠近小老闆十步之內。
女工讀生?聽來就是一種讓人發毛的生物,徐逸倫強忍住一陣噁心感,淡淡說:「叫她不要到我屋子,還有離我遠一點。」
徐家采中式建築,有三大間院落,取名梅、荷、蘭,庭園佔地千坪,種滿各式花草,徐逸倫獨居在最角落的蘭屋,就是想要落得清靜,除了老爸偶爾會回來幾天,他總是獨來獨往。
「是,我會交代好的!」呂宗霖又陸續報告了幾件事,徐逸倫只是點頭或搖頭,呂秘書工作能力強得很,他用不著多花腦筋,事實上他也沒那個腦筋。
夏已至,薔薇、石榴、玉竹、三色菫、梔子花陸續盛開,他能在這花花世界中倘佯,夫復何求?
為了到彰化上工,坐了火車、轉了公交車再拿出腳踏車,是的,莊凱嵐身為無產階級的研究生,最大資產就是這台可折迭的腳踏車。
日頭赤炎炎,揮汗如雨的她騎呀騎的,總算抵達田尾鄉的公路花園,只見整條路上都是園藝商家,讓人眼花撩亂、花花綠綠、花到不行。
既然教授說了要寫篇報告,奴性深重如她也就做了點調查,這條公路花園北起民生路、南至民族路,被規劃為園藝特定區,是全台最大的花卉樹木盆栽集散地,私人花園將近兩百五十家。
天都快黑了,終於看到「花王花苑」的招牌出現,招牌不大卻是頗為典雅,莊凱嵐感動得差點沒掉下女兒淚,皇天不負苦心人呀!
門口有兩名警衛和五條狗,狗兒先發現了她的蹤影,看來比人類機警得多,她先給那群好狗一個燦爛笑容,只恨自己不會說狗語,再轉向警衛說明了來意,警衛隨即打電話替她通知。
沒多久,一個穿黑長褲、條紋襯衫的男人走出來,看來約莫三十歲,身材高瘦、白淨斯文,沒想到賣花的也長得這麼優,這家花店有前途喔!
「你好!我是翁教授介紹的莊凱嵐。」她拿下棒球帽,主動介紹自己。
那斯文男人立即睜大眼,活見鬼似的。「妳就是新來的工讀生?可我聽說是個女的?」
「這是我的身份證。」她不是第一次被誤認為男人,怪天怪地不如怪自己。
對方接了過去,看看她又看看照片。「還真的是女的?」
「要驗身嗎?」其實她胸圍傲人,只是隱藏在寬鬆衣物下,她不喜歡顯露自己的線條,那讓她覺得不自在,自從青春期發育以來,她就有點駝背傾向。
對方立刻猛搖頭,把證件交還給她。「不用了,我是小老闆的秘書呂宗霖,以後妳有事就找我。」
「是,請呂秘書多指教!」她立刻擠出討好笑臉,小老闆的秘書可是關鍵人物,她當然得巴結著點。
「妳的行李呢?就這麼一點?」呂宗霖看她只背著一個背包,不禁挑眉問。
「對啊!才來兩個月,這些就夠了。」她只帶了筆記型計算機、幾套衣服和基本用品,反正她又不化妝不敷臉,跟男人一樣簡單得很。
呂宗霖呆愣點個頭,生平沒看過這種女人。「喔,那我帶妳進去。」
莊凱嵐牽著腳踏車跟他走進鐵門,此時已是傍晚,園內燈火初上,仍看得出四周花團錦簇,還有小橋流水、涼亭圍欄,一派古典庭園景象。
「哇∼∼好漂亮!」她擠不出什麼華麗詞彙,但眼前確實有如仙境,古色古香又充滿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