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苦耐勞了一整個下午,下班時間一到,莊凱嵐先回宿舍洗澡,又跟林會計、呂秘書吃過了詭異的三人晚餐,就迫不及待奔向那光明的溫室,擺脫身後那庭院深深深幾許的沉重感。
溫室大門是半掩的,她推開門走進去,裡頭什麼奇花異草都有,安靜得像座原始森林,她晃呀晃地在角落發現一具屍體,不過仔細一看還有呼吸,原來是小老闆躺在睡袋上睡大覺。
小老闆穿著白T恤和牛仔褲,沒什麼上等人的架勢,身上有些髒污卻顯得聖潔,人長得美就是吃香。
莊凱嵐欣賞了好一會兒,卻發現美女並不完美,胸前該突出的地方一片平坦,簡直就像個男人!她這個不像女人的女人偏偏有大胸,人生總是這麼的無奈。
「小老闆,你可以醒一醒嗎?」蹲下身,她實在不知他還要睡多久。
徐逸倫睜開一雙美目,就看到一張小圓臉湊在他面前,嚇得大喊:「啊——」
「沒事沒事,我是阿凱不是鬼,你別怕啊!」她長得不怎樣,但好歹是個人。
「阿凱?」徐逸倫眨眨眼,似乎不太記得這名字和這張臉。
人剛睡醒難免不清醒,莊凱嵐很樂意為他解釋一番。「嗯,阿凱就是你最忠誠最上進的員工呀!你還借我這台高級又高貴的相機,現在我就是來拍花滴。」
「喔。」他總算回過神,緩緩坐起身,伸手擦過額頭冷汗。
「小老闆請用。」她機靈的奉上手帕,因為她勤儉刻苦,捨不得浪費面紙,總隨身攜帶手帕。
他瞪著那條有可疑黃漬的手幀,猶豫了半晌終於接過去,略帶顫抖地擦過自己的臉,感覺應該沒有病毒……
她一點也不猶豫,笑瞇瞇地說:「擦完就丟掉吧,用太久了我也想丟掉。」
「喔。」到底用了多久?用在什麼東西上面?這問題倒是沒被問出來。
「這裡好多名花,麻煩給我介紹介紹吧!我才好拍照寫文章,先坦白說了,我可是啥都不懂。」
談到花事,花王大人眼中進出異樣神采,跳起來就指向今天的目標。「你看,今晚這幾盆曇花都會開,但可能要等到半夜,所以我剛才在補眠。」
「要等到半夜啊!」了不起,愛花的人真有耐心,這比等情人還煎熬。「那我先拍別的花,慢慢等曇花開。」
「嗯,從這邊開始。」
他講解,她拍照又記錄,進行得倒也順利,等拍完了一輪,他關上滿室燈光,讓月光從玻璃屋頂落下來,兩人各自坐到涼椅上,邊喝啤酒邊吃消夜,今晚是打算整夜不睡了。
月影搖,花香飄,莊凱嵐不禁歎了口氣,好久沒有這樣放鬆的感覺,台北的課業和教授都離得好遠,沒想到她能跟小老闆相處得如此融洽,她從十八歲打工到現在都沒碰過這種事。
月光下,美人顯得更美了,同是女人,等級怎會差這麼多?但莊凱嵐沒有半點嫉妒之心,人家花王就是美得有如花中之王,除了身材比較抱歉之外。
「小老闆,你在這裡很快樂的樣子。」她發現自己問得有點突兀,從花事談到心事,會不會越界了?
徐逸倫神情中略帶醉意,微笑道:「我是很快樂沒錯,我愛花。」
「真好。」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就是人生一大樂事。
安靜了一會兒,徐逸倫忽然問:「阿凱你從哪裡來的?」
小老闆居然會關心她的身世,現在兩人不像是老闆和員工,可以算是朋友嗎?
「我本來在台北念研究所,還有當教授的助理,翁教授是我的大主子,展帆少爺是我的小主子,我這次會來代班,是因為大主子要帶小主子出國。」
「你就這麼乖?」
「上頭的說啥我就做啥,沒辦法啊。」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們上等人是無法瞭解的。「小老闆你呢?你平常除了種花都在做什麼?」
他聳了聳肩。「沒做什麼,我很少出門,有時會去山上賞花,我有幾個好哥兒們,一年會見一、兩次面。」
「你好像古代人,過得這麼簡單。」這鄉村似乎沒什麼娛樂,不像台北那樣的不夜城,難怪花王大人美得如此純淨,再去隆個胸就可以當選美皇后了。
「簡單不好嗎?」
「簡單很好,我也喜歡簡單。」
兩人隨意亂聊,發現共同興趣還不少,都愛聽老歌、看古書、到處走走看看,一時間居然有點相見恨晚的感受,原來上下階級也能有所交流,莊凱嵐又多了幾分感動和感慨。
等到十一點多,矜持的曇花終於有了綻放的意思,他們倆蹲在花盆前,像小孩一樣屏息等待。
「花開了!」莊凱嵐不斷按下快門,讚歎道:「好美,好像仙女會走出來一樣。」
「曇花又名月下美人,只開四、五小時,本來是沙漠植物,跟仙人掌同一科。」
「真的?」太神奇了吧!這麼潔白柔嫩的曇花,居然跟仙人掌有關係?就好像小老闆跟她的情況一樣嘛!
短暫的美麗總讓人歎息,他們倆就這麼癡癡守護著,只有幾個小時而已,絕對不能錯過,她拍了上百張照片,但照片總比不上親眼見識。
「你在這裡也很快樂的樣子。」忽然,徐逸倫拿她的話回敬。
「嗯,我很快樂。」她覺得自己來對了,花王花苑是個會讓她記憶深刻的地方。
兩人微笑相對,在這花前月下,有一份微妙的情緣綻放著……
第二天,溫室裡躺著兩具屍體……不,是一對賞花後不支倒地的男女。
徐逸倫沒作美夢也沒作惡夢,他睡得很熟很甜,直到一聲聲叫喊傳來。「小老闆?阿凱?」
睜開了朦朧睡眼,他看到呂秘書站在前方,眼睛瞪得老大,一臉震驚。
「怎麼了?現在幾點?」徐逸倫心想可能是自己睡晚了。
呂宗霖瞪著躺在睡袋上的兩個人,已經揉了好幾遍眼睛,還是不敢相信這事實。「快、快中午了,我找不到你,想說你可能睡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