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就算要討回,也不該當著她的面啊,感覺像是她唆使似的。她心裡惱著,卻也開心他如此看重自己。
「叫聲姐姐吧,趁你還沒出閣,讓我叫你一聲嫂子前,先當我的妹子吧。」她一直想要個妹子,一個活潑好動的妹子,好不容易有個坦率的夕央出現,但那惡人心思的占夜恐怕再沒多久,就要將她迎娶回門,到時候,她只能叫嫂子了。
閻夕央愣了愣,秀顏頓時紅透,囁嚅得說不出話。
「唉,你可得要想清楚,占夜這人心思很沉,城府又深,為了要得到你,居然拖我下水,你說,他可不可惡?」還說他今天有要事必須辦,兩個隨侍都跟著他一道走了,沒人留看夕央,要她一得空便過來看看她,就怕她一個人悶得發慌。
「咦?」她聽得一頭霧水,羞澀的心思褪盡,只剩下滿腦子疑惑。
見她不那麼慌了,崔桃花才緩緩將昨夜閻占夜設計的一場好戲,仔細地說個分明。
閻夕央聽完,才知道那人真是好有心機,而崔桃花看似在告狀,卻是想讓她明白,閻占夜對她用了多少心思。
「就說嘛,他這人也不是小氣,只是向來不送人禮物,若真送了,必定有其用意,昨晚我還不想收呢,他競拐彎要我收下,我就知道有鬼。」哼了聲,撇了撇唇貼近她一點。「你那巴掌打得真好呀,我也覺得很過癮呢。」
「……掌印很明顯嗎?」她一早羞得不敢看他,壓根沒發現。
「他面白嘛。」
是啊,占夜哥哥確實是比一般男子還要白,只是——「……你為什麼認為那是我打的?」
「除了你,還有誰有膽敢捋虎鬚?」
「……」如果連桃花都這麼認為,那麼盡哥哥和風行哥哥肯定也是這麼想,若他們同占夜哥哥問起,他要怎麼答呢?
昨晚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把這一輩子的狠勁全都一次爆發出來,看來往後,她只能在占夜哥哥身邊當個溫馴的小綿羊了。
呵,這也沒什麼不好。
只要可以相守一輩子,怎樣都好。
崔桃花瞧她笑得羞怯甜美,正想要再鬧她兩句,卻聽見急促的上樓聲,下意識地眉間一挑,探向門口,便見客棧夥計上門,急喊著,「掌櫃的,不好了,夔字號的老闆被八王爺給押走了!」
「什麼?」她猛地起身。
閻夕央耳邊一陣哄亂,聽得不夠真切,但心卻已經像被人一把緊拽著,讓她無法呼吸。
八王爺府。
啪的一聲,極細微的聲響後,守在房外的幾人連喊叫的機會都沒有便厥了過去,接著被閻占夜一個個給踹進房內,關上了門,無聲無息地避開巡邏的護衛,躍上簷廊,回想房置圖上所畫的位置,點步而去。
雖說他不甚清楚為何朱見沅將他押回王爺府後便逕自離去,別說拷打,就連審問都省了,只留下幾個人看守他,但這些都不重要,他蓄意讓朱見沅將他押來,只為了一件事——確定他的藏寶樓裡,是否藏有十二年前,他雙親私海貿易帶回的南洋夜明珠和佛郎機銃槍。
身為八王爺,府上若有南洋夜明珠沒什麼稀奇,但若藏有佛郎機銃槍,那可就耐人尋味了。
佛郎機銃槍是絕無可能出現在大明境內的,若他擁有,就代表他必定是殺他雙親的兇手!
這就是為何他要混入王爺府的原因。就算要殺,也得先確定他是否為兇手,好讓他可以殺個痛快。
閻占夜掩身在昏暗不清的角落裡。直到重重護衛巡過,才又朝藏寶樓的方向而去,身輕如燕地躍上亭台閣樓,無聲無息地推窗而入。
即使未著燈,但今晚月色瑩潤,足以讓他看清這滿屋珍寶。
聽聞八王爺喜愛各式珍寶,果真不假,舉凡大明境內的金、銀、玉、寶石,或雕塑或砌琢而成的飾物擺在沿牆而建的檀架上,角落裡更是井然有序地堆放著名家青瓷花瓶和紗屏,另一頭則是擺置各式墨寶真跡。
他看過一圈,沒發現佛郎機銃槍,隨即走出房外,朝長廊一瞥,瞧見長廊盡頭站著兩名護衛,守在一扇門前。
會要人特地看守,就代表那扇門後必定有著他不願失去的珍寶。
閻占夜想了下,走出長廊,點地以迅雷之姿朝前奔去,在兩名護衛未能反應之前,朝他們頸間重點而下,兩人立地昏厥,讓他得以輕鬆推門而入。
夕央怕血,更怕他殺人,從此之後,他甚少要人命,不再隨手置人於死,就怕她不再親近他。
裡頭是間無窗小房,一片漆暗,閻占夜點起火折子,打量一下房內擺飾,有床有櫃有屏風,他快手翻找,不一會就在紫檀櫃裡找到了兩把佛郎機銃槍。
他先是一愣,良久才捧額低笑,難以言明終於印證猜測的感覺究竟是怎樣的滋味。
是他,真是他!
如果可以將他凌遲至死,也算是一報還一報!
但是,為了夕央……他捨棄了復仇的快感。無論如何,為了夕央,他都必須保住命,讓閻門全身而退不可。
忖著,他斂笑肅容,從懷裡掏出一樣以黃巾包起的物品,擺在佛郎機銃槍旁,慎重藏匿好,欲離去前,回頭再看一眼,才驚見屏風上頭有件掛軸,畫中有個女子身著對襟襦衫羅裙,肩披彩帔,倚在樹旁揚笑,那傾城丰采,那絕世笑靨——
「夕央?」
近掌燈時分,夏末的天空呈現妖詭的橙藍紫相間,挾以烏雲穿遮,天色暗得比以往還要早些。
八王爺府外,閻夕央抱著髹盒靜心等待門房通報。
一得知占夜哥哥出事,她第一個想到的原因,是八王爺故意找碴,因為那日在街上,哥哥滅了他的威風。她想,八王爺對她似乎有著異樣執著,若是由她求見,再加上稀奇珍寶,也許他會願意放過哥哥。
於是,她瞞著桃花,請客棧夥計雇了輛馬車趕至八王爺府。
「姑娘,王爺准你進府,在偏廳候著。」府裡的管事緩步而來,口吻隨性,但在仔細看她之後,兩眼差點當場暴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