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發現,自從穆康抱著小姐回來後,態度似乎有些改變了。本來當她是刁蠻千金,避之唯恐不及,現在他神情溫柔,對小姐也關懷備至起來。
真不知今天到底發生什麼事,一切改變如此之大,教阿敏非常好奇。
「對了,趙兄弟在祠堂跪著,可有人給他送飯?」穆康問。
「剛剛才送去,但他說小姐沒醒之前,他都不吃飯了。趙公子平時最好吃的,想不到這回如此堅決。」
穆康卻知道,這是因為趙天源太關心沙貝兒了,才會做出這種事。
可惜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
這樣一對未婚夫妻,真能有美好未來?他不知道。
但不曉得為什麼,穆康看著床上昏睡的沙貝兒,心卻有些酸澀。
公雞晨鳴之際,沙貝兒終於清醒,卻嚇得差點從床上跌下來。
穆康趕緊把她扶起來。「你做什麼?」這野丫頭,真是一刻也讓人不放心。
但她很難不驚訝啊,哪個大姑娘一覺睡醒,卻發現身邊站著個大男人,以那溫柔又關懷的目光凝視自己,她沒嚇到把舌頭吞進肚子裡已經算了不起了。
「你你你——」
「你想問我為什麼在這裡?」
她點頭,男女授受不親,不是嗎?他怎能隨意在她閨房留宿?
「你昨天傷得頗重,燒了半夜,所以我才留下來看護你。」他一邊說,一邊牽起她的手號脈。
他的手好大,襯著她的柔荑分外嬌小,就跟大人和小孩一樣。
她的心底在流淚。都治療這麼久了,為何她的身子還是不見成長——嗯,其實是有,可長得也太慢了,她好想快快長大,成為一個可以和他匹配的大姑娘。
「木頭,」她突然問:「有沒有哪種藥吃了,可以讓人迅速長高的?」
「有。」這丫頭腦子都是亂七八糟的想法,讓他忍不住想挫挫她。「魂飛魄散不只可以令人長高,還能長胖,一直膨脹下去,直到整個身子炸成碎屑為止。」
她打個哆嗦,這世上的怪藥也太多了。
穆康放開她的手腕,又檢查她的傷口,滿意地點頭。
「嗯,恢復得不錯。記住,別隨便碰水,保你三個月內痊癒,連一點疤都不留。」
「不會留疤?」她太開心了,忍不住撲向他。「木頭,你實在是太厲害了,你絕對是天下第一神醫!」
他接住她柔軟的身子,那股帶著藥味的香氣震懾了他的心弦。
為什麼會這樣?為何摟著她,他居然感到一種安心、放鬆的幸福?
他很錯愕,她是有未婚夫的,他應該推開她,但他的手一碰到她的肩膀後,便動不了了。
她在他懷裡笑得好開心,像只正在歡鳴的百靈鳥。
他的心湖起了漣漪,不知不覺間,有了沙貝兒的身影。
但怎麼可以?她是趙兄弟的未婚妻啊!
他咬緊牙,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推開她,同時又後退三步。
沙貝兒不明白,他的態度怎麼突然變了?剛才他們還一起笑得很快樂啊,可轉瞬間,他又把她當成了陌生人……
是她得罪他了,還是他討厭她的親近?她不懂他突然的改變,一顆心沉甸甸的,從未經歷過的空虛霎時佔據心底。
「那個……」他刻意別開頭,不看她。「阿敏告訴我,趙兄弟跪在祠堂裡說了,你不清醒,他就不吃東西,他已經餓了快一天,你若無事,就去看看他吧!」
話落,他便轉身離去。
第4章(2)
她的心裡像有什麼東西被他帶走了,教她失落又慶幸。
失落的是,從此她的心便少了一部分。
慶幸的是,那一部分是跟在穆康身邊。
她對穆康的要求不多,只想多跟他在一起,多瞧瞧他的笑,多聽聽他的聲音,這樣太貪心了嗎?
她不知道,但他待趙天源的手足之情就是那樣的溫柔而誠摯,她希望變成趙天源,這樣他就會對她很好了……
沙貝兒不想承認,但她確實嫉妒穆康對趙天源的呵護。
「我只要他一點點的注意力而已啊……」她好沮喪,走過去移開床頭的木櫃,櫃子裡有一尊木刻黃牛,那深茶色的眼像他的髮色,神情認真、敦厚而強壯,她真的好喜歡。
她偷偷地將這黃牛也取名為木頭,只要沒人在便拿出來看,和它說話,感覺自己好像跟穆康在一起似的。
「你為什麼不理我?」她語帶委屈,可惜黃牛不會回答她。
木雕終究是木雕,不會真的變成穆康。
但至少,木雕不會離開她,而穆康會。
她忍不住眼眶一酸,淚便落了下來。
會不會……穆康永遠都不理她了?她不喜歡那樣,一點都不喜歡。
「穆康,我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從沒嘗過這種患得患失的滋味,生平頭一回,只覺心煩意亂。
她要怎麼樣才能恢復正常?她思量許久,卻發現很可能一輩子也無法變回原來的她了。
一個人的心裡有了另一個人,除非把心挖掉,否則怎麼消抹他的身影?
穆康方纔的失控是因為如此,她此刻的心酸不比是這樣?
「小姐、小姐——」突然,阿敏匆匆忙忙地闖進辨。
沙貝兒手忙腳亂地把黃牛藏好。「你做什麼?進來都不敲門的?」
「對不起。」阿敏先道歉,才說:「我剛才給趙公子送早膳,他又不吃了,說沒見小姐清醒,他無論如何不用膳。」
「這傻子,就會找麻煩——」說歸說,沙貝兒還是迅速跑出閨房。
趙天源是她最討厭的未婚夫,但兩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他仍是她最親近的兄長。
照顧和欺負兄長,不正是身為一個妹妹應盡之責任與義務?所以她對他既講義氣又潑辣,三天兩頭便要整他一回。
這次他亂跑、又害她受傷,她若沒搞得他雞毛鴨血,她就不姓沙!
當沙貝兒來到祠堂,發現穆康早就端了清粥小菜過來,正在勸趙天源用早膳。
她以為穆康不喜歡她,不好意思出現,因此躲在門邊偷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