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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頁

 

  那滿屋的大紅色,只讓秋霜覺得更累,才剛踏進屋裡,她就坐到桌邊,疲憊的對丫鬟說道:「你也下去吧。」

  丫鬟露出為難的表情。「可是,老爺說,奴婢得伺候姑娘。」

  「我要睡了,你待著也累,退下吧!」

  「但是……」

  「別擔心,要是世伯問起,你就說是我堅持的。」她淡淡的說。

  眼看秋霜堅持,又想到眼前的姑娘,幾日之後就將成為少夫人,丫鬟就算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拂逆她的意思,只能依言而行。

  「是。」

  丫鬟福了福身,在離開的時候,還體貼的為她關上門扉。

  打從進袁府伺候老爺夫人、少爺小姐,或是來往的高官與商賈,丫鬟見過的人也多了,還是首度遇上,這麼隨興的千金小姐,連睡前的打點服侍都不需要了。

  隨著丫鬟的告退,客房裡也靜了下來。

  太靜了。

  靜得讓她又想起了徐厚。

  不,其實該說,她一直就沒能忘得了他。

  極為緩慢的,秋霜抬起手來,褪下長長的衣袖,露出柔嫩的手腕。他白晝時的粗魯,把她的手都握痛了,即便是鬆了手之後,她的手腕上也留下紅腫,證明他那時握得有多緊。

  \"這是你家公子的新娘,我完好無缺的送到了!\"

  完好無缺?

  想起徐厚說這句話時,臉上僵硬的表情,以及深藏在眸子深處,某種她已經熟悉,卻還是辨認不出是什麼的翻騰情緒。

  他說錯了。

  哪有完好無缺?他不僅弄傷了她,在她手腕上留下印痕,還讓她就像是,被活生生挖了一個大洞似的,只要一想起他來,就覺得好痛好冷。

  她一定是在他身上,失落了很多很多,雖然無形,卻又非常重要的東西,不然怎麼會覺得,整個人都像是空了,連神魂都缺了大半?

  從她的心上,牽繫在他身上的細線,全都剪不斷、理還亂,相隔愈遠,就愈是揪心,勒得她的一顆心,都快裂胸而出,直想往他的身邊奔去。

  \"祝賀您與袁公子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他是真的不管她了,否則,怎麼會對她說這種話?簡單的字句,卻反覆縈繞在她腦海,揮也揮不開,更別提是從此忘懷。

  秋夜沁涼,她獨自坐在屋裡,心裡怨著那人、罵著那人、卻也想著那人,深深的難以自拔。

  他的粗魯。

  他的戲謔。

  他的惱怒。

  「從此就不會再管你任何一件事了!」

  他說這句話時,憤恨的語氣與神情。

  相處的這段時間,所有回憶都湧上心頭,一樁樁、一件件,全都歷歷在目,留在她心裡的記憶,比他留在她手腕上的傷還要深。

  秋霜虛無的視線,掃過屋內的佈置。因為是官家的喜事,不論是哪一件用品,都是最精緻昂貴的,大紅雙喜燙了金邊、大紅褥子上也用金線,繡著富貴的牡丹與喜慶的龍鳳。

  袁府裡的佈置,絕對不是黑家寨可以相比的。

  當初,在黑家寨裡,她被迫與徐厚拜堂成親,為的是瞞過黑老七,才沒讓她被留下來,成為黑老七的眾小妾之一。

  那,明明就是假的。

  她柔嫩的小手,撫過垂掛在鏡子上的繡簾,指尖在蝶戀牡丹的繡紋上無意識的來回遊走,一遍又一遍的感受著,指下精工繡線的起伏。

  那時,她明明就知道,與徐厚拜堂成親,只是權宜之計,從頭到尾都是一場戲,僅僅就是為了要順利脫身。

  但是拜堂後的隔日,他們只差一點點,就要假戲真作,在暖暖的晨光之中纏綿,險些成了真夫妻。

  她是該慶幸,沒在那時壞了清白。

  但是,為什麼事到如今,她竟會覺得遺憾不已,怨徐厚沒有勇氣真在那時要了她,讓她真的成為他的妻子?

  後悔,已經遲了。

  一顆顆的淚珠滾落粉頰,落在蝶戀牡丹的精緻繡紋上,染濕了上好的布料,也讓牡丹像是沾了露水,更顯得鮮活紅潤。

  她的淚點點滴滴,直到天明都未曾止息。

  第9章(1)

  距離玄武大道十二坊之外,一棟以金絲楠木搭蓋,遍地鋪滿細緻澄磚,門庭寬闊、守衛森嚴的宅邸,是大風堂堂主的住處。

  大部分的鏢師,都住在鋪子裡頭,在羅家宅邸裡,除了大風堂堂主,與愛女羅夢之外,總管沈飛鷹,還有幾位大鏢頭,在宅邸裡則是各有院落。

  住宅中央是大廳,擺著一套二十張的黑檀螺鈿椅,正位則是一張金絲楠木雕成,樸素大器的寬椅。

  這會兒,偌大的廳堂裡沒有旁人,只有徐厚獨自一人,他身旁從桌上到地上,一壇二十斤的酒甕,層層迭迭的堆放著,堆得像是小山似的,將他整個人包圍在中間,濃濃的酒味飄散,隔著老遠就聞得到。

  而那大聲的咆哮,更是傳到羅家宅邸外頭去了。

  「酒!再拿酒來!」

  從三天之前,徐厚踏進宅邸的那一步起,他就叫嚷著要喝酒,甚至連自個兒的院落也沒回去,就這麼往大廳一坐,也不去接僕人送上的酒碗,長臂一伸抱起大酒甕,仰頭就直往嘴裡灌。

  上等的好酒就這麼被他,像是不用錢的井水一樣,一連三天三夜,灌了數十壇之多,連酒窖裡頭珍藏的好酒,也全被他叫嚷著,要人抬出來喝了。

  不只是喝酒,徐厚雙眼通紅,滿口醉言醉語,一會兒把酒甕抱在懷裡,不知在想什麼的傻笑,一會兒又突然砸了酒甕,放聲大哭起來。

  刺耳的哭聲,吵得鳥兒不叫、花兒不開,原本住在羅府裡的鏢師們,更是全都躲得遠遠的,有的甚至乾脆搬到鋪子裡去住,才能避開日夜不停的號哭聲,安靜的睡一夜好覺。

  僕人們也好想躲,卻又沒膽子開溜,只能順著徐厚的意思,把酒甕一罈罈搬到大廳裡頭。

  只是,他們心裡怕怕,擔心徐厚醉昏頭了鬧起來,說不定會把他們的腦袋,也往嘴裡頭塞,當成下酒菜吃了。

  所以每次要入廳送酒時,他們都躲在柱子後頭猜拳,贏的人欣喜若狂,慶幸躲過一劫,輸的人則是垂頭喪氣,心驚膽戰的把酒甕送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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