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漂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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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頁

 

  呼吸困難,簡直被掐住脖子,花詠夜仰高頭,用力把眼眶中的熱氣逼退。

  只會哭能頂什麼用?他還得靠她照料!

  費了番勁兒才穩住心緒,她用溫水洗淨巾子,從頭到腳替他擦拭,水髒了再換過,如此換到第五盆水,才算將他稍微弄好。

  她在他衣袋中找到柳莊的上等金創藥,再取備於船中的「飛霞樓」的冰凝祛瘀膏,將兩者調和一起,用磨得細潤的小竹片刮了些,細心塗抹在他傷處上。

  往他傷痕纍纍的ru首抹藥時,那裡肌膚敏感些,昏迷的他,身體畏疼般微微一抽,那鞭子真像直直抽在她心版上,打得她滿地哀嚎。

  連做好幾個深呼吸,她嚥下喉中無形塊壘。

  紅著眼,頭一甩,她乾脆探出舌尖勾了點冰涼藥膏,貼近他另一邊的ru,輕輕將藥抹上。

  她的舌端柔軟無比,比手指還要靈動,在他傷上滑動,一遍遍將藥抹勻。

  當然,還有他腿間陽峰,那兒是男人全身上下最最脆弱之處,肌膚如此細嫩,卻又傷又腫……花詠夜心無邪念,當她同樣以舌尖勾藥為他塗抹時,心裡只暗暗希冀他能快快轉醒。這些不大不小的外傷她還能處理,但內傷……那致命的內傷,此時此際的她實在束手無策。

  她一被救上自家座船,立即請楊姑盡速聯絡「飛霞樓」眾女,請江南、江北各地的姊妹們全力追尋南浦散人的下落,務必要找到他老人家,余皂秋內息大亂,大鳴又大放,不是尋常大夫治得了的。

  她傾身埋首於他腿間時,他喉中滾出嘎音,腰際顫動,突然往榻內一側,翻滾閃躲她的碰觸。

  「余皂秋,沒事了,是我啊!」她急急上榻,讓他的頭枕在膝上,撫著他額面,嘴裡焦急又說:「是我,是夜兒,你忘了嗎?歌盡月寂花詠夜,我叫花詠夜,我是花詠夜,你記得嗎?記得嗎?我、我有小名……」她真怕,怕他真入魔,把兩人間的一切全忘懷,不再思憶。

  「夜兒……」終於,那張薄唇吐出聲音,余皂秋兩眼微啟,目中無神,意識似乎仍飄浮中,並未全然清醒。

  即便如此,也夠讓花詠夜歡喜,她捧著他的臉,哭著點頭。

  「是,是夜兒,不是別人,沒有別人。」

  「嗯……」垂下睫,他極倦般挨著她,臉色布著死氣。

  「余皂秋,我餵你喝水好嗎?你唇瓣好幹,若困,喝些水再睡,好嗎?」

  他沒哼聲,像又昏睡過去,但當花詠夜將茶杯舉近時,他雖閉目,兩唇倒張開一道細縫,很溫馴地啜著、飲著。

  哪知,那口血竟如此突兀地嘔出來!

  他內傷嚴重,嘔出的血將她杯中剩餘的清水盡數染紅,沾在他頰面與顎下的血紅,襯得那張俊臉更加死白虛弱。

  「余皂秋!」花詠夜快瘋了,緊緊抱住他,恨死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淚水完全忍不住,撲簌簌地流。

  緊擁著他,內心紛亂,她說了很多,也罵了很多,罵任何一個該罵之人,就連南浦散人也逃不過被剿的命運。

  「……還是當人家師尊的呢?師尊都不師尊,一天到晚雲遊四海,連徒弟生死都不管,當什麼師尊嘛……」吸吸鼻子,淚腮蹭著他的發。「下回見到你那個散人師尊,看我……看我拔不拔光他的鬍子……」

  驀地,船艙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白眉美髯、顴骨紅紅的老人站在那兒,摳著鼻頭,表情很無辜。

  花詠夜抬睫瞥去,不禁怔然,雙眸不由得瞠圓。

  那老人唉唉歎道:「三姑娘,咱這不是趕來了嗎?我可是跟在徒兒後頭收拾了一堆爛攤子,剛擺平『泉石山莊』的事呢!他那聲長嘯震垮了山莊大堂,石啊瓦啦柱的,壓傷好些武林朋友,擺平那兒,又趕來擺平這兒,連緩口氣的工夫都沒啊!」兩手一攤,有夠委屈似的。「你還想拔光咱的鬍子?」

  花詠夜抹掉眼淚,朝南浦散人一跪,磕頭說著:「求前輩救人!」罵歸罵,一瞧見「救命仙丹」現身,她繃緊的心魂終能稍緩。

  老人家見她眼眶紅紅、鼻頭紅紅,神情這般鄭重沉凝,遂也收起一貫嬉笑的態度。再說了,傷者可是他向來引以為豪、深覺當年確實是撿到寶的閉門徒兒,他怎可能袖手旁觀?

  於是,南浦散人隨船南下,在船上為余皂秋療傷,他雙掌平貼余皂秋寬背,輸以真氣,護守心脈,一日後,余皂秋已有起色,面龐不再灰敗沉寂。第二日,在師尊護守與引導下,余皂秋以南浦一派的呼吸吐納法打坐練氣。

  他根基原就打得極穩,面對薩渺渺的這一劫,他幾已散盡體內真氣,若非花詠夜在最後關頭喚住他,他真要與對方同歸於盡。一時間,他從極強轉為極弱,身體負荷過劇,又險些因心緒波動而走火入魔,才會虛弱至此……然,他余皂秋畢竟是百年難遇的習武美才,一恢復體力練功,亂竄的氣血便疏通了,內力以極快之速練回,聚於丹田。

  幾日過後,南浦散人見愛徒一切穩下,笑笑撫著他肩頭,又繼續很不負責任地雲遊去了。

  其實,該將余皂秋送回南浦柳莊將養,在柳莊,他肯定也會得到很好的照料,但花詠夜最後仍全權作主,把他渡回「浪萍水謝」,渡進她那座位在紫相思林畔的高處小樓。

  她想顧著他,直到他大好。

  住進「浪萍水謝」中的小樓,他半句言語也無,成天不是打坐,就是練氣。

  對他的異常沉默,花詠夜隱約感到不對勁,卻找不出原由。

  他甚至……不習慣讓她碰了。

  幾次替他上藥,他會極消極地躺在榻上,彷彿這具rou體已不屬自己,他會無法克制地僵硬、顫抖。好幾回,她瞥見他皺眉抿唇,面龐都快埋進枕裡,很忍耐著,忍得滿面通紅,連耳朵都染紅。

  她不懂,很不懂,但,事情不能這樣懸著,傷心又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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