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起撞上桌子破碎的眼鏡收進西裝口袋裡,徐秀巖不吭一聲,表情十分平靜。
相較於他的雲淡風輕,史嘉蕾覺得自己輕易動搖的心非常可笑,更加羞憤難當。
他不會懂!
因為事情不是發生在他身上,所以他能嘲笑她,就像其它人一樣!像那些記者一樣!
他們不會救她,只會在她的傷口上撒鹽!
該死的所有人都一樣!
「滾!給我滾出去!這裡是我的別墅,再不走,我就報警抓你!」惱羞成怒的史嘉蕾抓起所有拿得到的東西往他身上扔。
憑她只有一隻手能動,又是個受傷的人,徐秀巖要制止她再簡單不過,卻不想傷害她。
覷準時機,徐秀巖迅速出手抓她唯一能動的左手,不容置喙地把她打橫抱起。
「放我下來!」史嘉蕾因為突如其來的揚聲尖叫,發出氣啞以外的聲音。
徐秀巖腳步一頓。
史嘉蕾頓時明白是自己的聲音使然,立刻抿緊唇,粉顎繃得死緊。
曾經引以為傲的優點,變成現在這副連鬼聽了都會嚇到的缺陷,她的傲氣不允許自己向人示弱,但是別人再細微的反應都會造成她很大的心理傷害。
她是個敏感的人,對他人的批判一直無法用平常心看待,才會活得這麼痛苦。
徐秀巖在光線微弱的屋子裡,抱著安靜的她,來去自如的走動。
雖然沒來過這裡,他憑直覺和摸索找到了主臥房,將她放在大床上,然後他在床沿坐下。
「你該打通電話給爸媽。」他淡聲道,目光直視她的眼。
如果是在以前,男人直視她的眼睛時,不是被她吸引,就是想吸引她的注意力,但是現在,除了眼睛外,她全身上下還找得到其它能看的地方嗎?
史嘉蕾冷笑,「我們離婚了。」
「不然就由我來打。」徐秀巖給了她第二個選擇。
「也好,記得告訴他們,你已經不再是他們的女婿,還有不准他們過來!」史嘉蕾說完,用力推了他一把。
不用猜,徐秀巖知道全身都是傷的她,一定連稍微動一下都痛到不行。但是從醒來到現在,她的一舉一動都像在折磨自己,粗魯、莽撞,彷彿想看看痛楚的底限在哪裡。
他替她蓋上棉被,把她那只完好的手放進棉被裡,動作輕柔得宛如對待最疼惜的事物。
「不用你假好心!」史嘉蕾惡狠狠的瞪著他,將他所有舉動都解釋為別有用心。
就是因為怕他會利用丈夫的身份敲詐她,或散佈她現在的照片,才會不准他到醫院,並與他離婚……雖然是在醒來很多天後才想起這件事,但是這個從來不回家的「前夫」,突然回頭找她,甚至有辦法在她才到不久,就找到這處幾乎無人知曉的別墅,她的懷疑絕對其來有自。
面對她的凶狠,徐秀巖絲毫沒有動怒的跡象,「需要什麼?」
「用不著對我獻慇勤,如果我醒來你還在,我保證會打電話報警。」史嘉蕾不領情的威脅。
不,她不會。
看穿「前妻」對現在外貌的自卑和在意,她不會想讓警察進屋抓人的。
徐秀巖沒有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反而露出今晚第一抹淺笑,在門口留下一句:「不要傷了你自己。」
隨後帶上門離去,留下一臉驚惶震懾的史嘉蕾。
第2章(2)
她很難受。
在醫院有止痛藥可以減輕痛感,還有安眠藥幫助她從車禍和流言蜚語的惡夢中驚醒時能夠再度入睡,但是在這裡她什麼也沒有,在疼痛和恐懼的雙重襲擊下,即使一身疲憊也無法安穩睡著。
她認為自己睡著了,但是意識好像分成兩層,有一層凌駕在睡意上,非常清楚,偏偏眼睛又張不開。
好痛……
好難過……
好想死……
「嘉蕾。」一道令人舒服的嗓音衝破腦袋的烏雲,被聽覺接收到,可是她還是醒不過來。
「醒醒,嘉蕾。」溫熱的掌心輕拍她的左臉,聲音持續呼喚她。
徐秀巖聽到她的呻吟,走進主臥室,發現她渾身是汗,痛得抽搐,似乎陷在惡夢中。
「嘉蕾、嘉蕾。」他又喚了幾聲,心底對自己能如此順口叫出她的名字感到怪異。
是誰?
誰在叫她?
她不是擺脫了所有人?不是所有人都棄她而去了?
她也不需要別人……對吧?
即使在夢中,眼眶仍然一陣刺痛,痛意的喘息漸漸滲入心裡煎熬的啜泣,史嘉蕾整張臉皺成一團,加上扭曲的傷疤,看來非常駭人。
「嘉蕾,快醒過來,你只是在作夢。」忽略心裡怪異的感覺,徐秀巖繼續催她清醒。他向來以耐心著稱,但是在見到她眼角滲淚時,一股莫名的煩躁跟著湧現心頭。
說也奇怪,他竟出於擔心,而決定留下來觀察她的情況。
他並沒有因為她的態度而生氣,相反的,看見她因打擊而怨天尤人的模樣,竟升起了保護欲;無論這股保護欲是出自不該有的罪惡感,還是其它無法解釋的複雜原因,他想幫助這個女人走出陰霾低潮,想要瞭解意氣風發時的她是何種模樣。
而且,也沒有人會扔下這個全身充滿不安定因子的女人,她看起來隨時會把自己逼瘋,或者跳下懸崖自殺。
徐秀巖小心將她從床上扶起,期望這樣能讓她盡快醒來。
一個沒注意,她的頭無力地向後仰,晶瑩的淚珠就順著無法合緊的眼皮流到額頭,模樣非常淒慘,格外令人心疼。
他眉心蹙起,沉聲喝道:「嘉蕾!」
史嘉蕾雙眼驟瞠,低喘了聲,終於醒過來。
眉心鬆了些,徐秀巖端起一旁的水杯給她,「喝點水。」一隻手還輕撫著她的背。
她驚疑不定,似乎還不能確定發生什麼事,目光遲緩茫然,握著被塞進左手的水杯半天沒能反應。
徐秀巖揚起無害的笑容,柔聲道:「一場夢而已,喝點水,壓壓驚。」說完,他幫她抬起手,把水杯就唇。
史嘉蕾惶惶不安的望著他,張口沾了一下白開水就放下,察覺房內亮起燈光,她急忙抓起被子遮住自己,驚慌失措地喊:「不准看!」宛如一頭受傷的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