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沈太醫又多了個喜歡小酌幾杯的習慣,雖然他的酒量不算好,但對酒的要求卻頗高。據說在半個月前,有人用千金難的「相思醉」,求得了沈太醫的出手,最終救活了瀕臨死亡的親人。
這消息一傳開,沈太醫更是聲名大噪,來看病的病人也更多了。
在沈太醫看來,他首先是個生意人,然後才是個大夫。給窮人看病比不上給富人看病賺得多,這是肯定的,不過醫館不同於別的生意,口碑非常重要,即所謂仁心仁術。
他不可能做出拒窮人於門外的事,至少表面上不行。那麼如何才能在有限的時間裡給更多的富人看病,而不是幫窮人看病呢?
為了解決這個難題,沈太醫可是費了不少心思才想到辦法。
沈太醫醫館的看門人都有一種「看衣識人」的本事,對於本地及方圓幾十里的富戶也如數家珍。
但凡能叫出名號的富戶,直接送進左邊一排單間,由沈太醫單獨看診:看起來像有錢人的,送到右邊一排單間奉茶,由奉茶小廝二次鑒定;看起來像沒錢人的,就隨便打發到大廳去,由沈太醫的一干弟子負責看診。
經過這兩層篩選,基本上就不太會出錯了,即使有幾個漏網之魚也沒啥關係,畢竟好名也是需要經營出來的。
海明遠不知道其中的學問,當他抱著清灩衝進醫館時,很自然就被看門人歸到超級沒錢的那一類,給了張寫著號碼的紙條,直接打發到大廳裡去排隊。
大廳裡到處都是人,空氣更是污濁不堪,咳嗽的,咯血的,哀號的……各種病人擠在一室,場面混亂不已。
這就是翡翠海最有名的醫館?海明遠一見這情景就直皺眉。
在他軍中,傷兵們都會得到妥善的治療,就算面臨生死大戰,也絕不允許出現這種混亂的情景。
這所謂的「太醫館」似乎有點名不副實,一想到這,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跑了一路,你一定累了吧?」清灩一邊說,一邊掏出手帕擦擦他臉上的汗,「還是先找個地方坐下吧!」
這一路上不管她怎麼要求,他就是不肯放下她,即使他體力驚人,從頭到尾都沒有露出疲態,但仍出了一身汗。清灩從一開始的不好意思,到後來變成心疼他。
「我沒事。」海明遠打量四周,想找出一個能坐的地方來。
第7章(2)
大廳裡僅有的幾張椅子早就坐滿了人,大多數人不是直接坐在地上,就是乾脆躺在地上,隨處可見嘔吐物,空氣中瀰漫一股難聞的味道。
儘管清灩和海明遠都不是什麼講究的人,也不禁屏住了呼吸,而先前來的人大概都已經習慣這種糟糕的空氣,臉上都沒什麼有情。
他們走進大廳時,剛好有幾個藥童正捏著鼻子,拿著藥草束來回的熏,藥草燃燒所造成的煙霧,將空氣攪得更污濁了。
清灩很想告訴他們,與其用藥草來熏,還不如找個畚箕將污染物給掃出去更省事也更徹底,不過見們一副嫌惡的表情,想必也不可能會聽她的勸了。
這時候,海明遠已經環視大廳一圈,卻沒有找到能坐下來的地方。
「海明遠。」清灩拉了拉他的衣袖。
「什麼?」
「你似乎忘了,我傷的不是腿。」清灩幽幽的道。
「那又如何?」
「不如何,還是放我下來吧!」見眼前這混亂的情景,清灩知道根本不可能找到位置坐,於是要求他放自己下地好站著。
「不行,這裡太混亂了。」海明遠濃眉皺得死緊,要是在他的軍營裡出現這種情況,管理這事的人早就被拉出去打扳子了。
「老是抱著,你的手不酸嗎?」
「當然……」拉得長長的吊足她的胃口,然後才道:「不酸了,你摸一下就知道我有多結實了。」
「你這傢伙學壞了!」清灩瞪他一眼。
「呵呵呵……」海明遠回她一個微笑,露出一嘴白牙。
她最後還是摸了他的手臂,反正是他自己邀請她的,不摸豈不是吃虧?嗯!
摸起來像是包覆了絲絨的鐵塊,硬幫幫的,指尖掐都掐不進。
「你怎麼練的?」清灩忍不住好奇。
「天天抱小豬就行了,就像這樣。」海明遠故意鬆了鬆手,嚇得她趕緊抱住他的脖子。
「海明遠,你真的變壞了!」發現這傢伙根本就是故意嚇她,清灩板著小臉責備道。
「變壞?也許吧!不過誰管它。」他滿不在乎。
「不能這麼賴皮,你得……」她又開始說教,就好像他還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自從母親去世後,已經很多年沒有人這樣念他,他還真是懷念。海明遠臉上的微笑越來越大,就連大鬍子也掩蓋不住。
「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清灩察覺到他的心不在焉,氣得揪住他的耳朵。
「呵呵呵……」他的嘴咧得更大了。
「你笑什麼呀?」揪重了,怕他疼;揪輕了,又怕沒用,矛盾就是清灩此刻最佳的寫照。
「笑自然是因為開心。」
「開心什麼?」該不是被揪傻了吧?不過她從沒聽說過揪耳朵也能把人給揪傻了呀!清灩放開手,改摸他的額頭。
涼涼的,沒有發燒啊!怎麼說話卻是莫名其妙的呢?她滿眼疑惑的望向海明遠。
「當然是開展心我的灩兒如此關心我了,呵呵呵……」凝望著她的翡翠色綠眼裡滿是柔情。
「灩兒?」當鐵漢也柔情起來,這種柔情更讓人無法招架。而「灩兒」的親暱稱呼,更是讓她的小心肝怦怦亂跳。
「嗯,我的灩兒。」他用下巴蹭蹭她頭頂的柔髮。
「什麼……」置身於氣味難聞的大廳裡,清灩卻有一種錯覺,彷彿自己正身處於百花盛開的山谷裡。
「你這傢伙怎麼吐在老子的腳上?」驀的,耳邊傳來一聲暴喝。
出什麼事了?清灩和海明遠不約而同朝發聲處望去。
「讓一讓,讓一讓……」一個男人一手遮擋著臉,一手扒開人群往外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