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她只是單純的抹鍋灰,一出汗抹了鍋灰的臉就會變得黑一道灰一道,到後來她無師自通,現將刮下來的鍋灰碾碎,在過篩選取最細的粉末,拌上調好的油脂,製成容易保存的黑膏。
方便好用的黑膏製成後,清灩再也不用擔心自己的白皮膚會受到矚目了。不過鑒於她之前那身白皮膚已經深入人心,一開始她只在皮膚上塗一層很薄很淡的黑膏,皮膚顏色的變化也極其細微,毫不引人注目。
隨著塗抹的兩一天比一天增加,肌膚的顏色也一天比一天更深,等到一兩個月之後,她已經變得跟其他人一樣黑了,誰也沒察覺到這其中有何不對之處。
這一塗就是好幾年,要不是臉頰受傷感染,她很可能會頂著這張黑皮一輩子。
「冷大夫,她的臉會不會有問題?」驀地,海明遠的聲音將她從回憶中喚回。
清灩這才想起自己正在冷大夫家裡接受最後一次治療。
「你在質疑我的醫術?」說話的正是鯊魚哥說的那個「人如其名面冷心冷」冷冰冰冷大夫。
「……」這說「是」也不成,說「不是」也不成,海明遠只得乖乖閉上嘴巴,沉默以對。
其實清灩心裡挺忐忑的,為了不讓藥膏弄到她眼睛裡,冷大夫替她治療時,她都閉著眼睛,也因此她的心理壓力反而沒有明遠那麼大。
感受到他的憂心,清灩摸索著抓住他的大手,還用手指搔搔他的掌心,示意:別擔心,我沒事。
「嗯。」海明遠點點頭,反手抓中她的小手。
瞥見他們彼此交握的手,冷大夫哼了一聲,並沒有說出什麼毒舌的話來。
清灩總算鬆了口氣。其實像今天這樣的對話已經重複了好幾次,而每次這位冷大夫都有本事將海明遠頂的啞口無言。
清灩心裡很明白,正是因為太在意她了,海明遠才會在明知會被吐槽的情況下,仍一再追問同樣的問題,這也讓她心裡甜滋滋的。
每當海明遠帶她去到沈太醫醫館求醫,在又髒又臭的大廳裡等了半天,好不容易輪到他們,負責看診的卻不是什麼太醫, 連傷口也沒看就輕輕的丟出一句「沒救了」。
一聽這話,海明遠氣得差點將太醫館給掀了。
清灩心裡雖然也有失落,但不像他那麼強烈。因為在目睹石柔的悲劇後,美貌對她來說就是「災難」的代名詞。她甚至想過要是真的破相了倒好,至少不必每天戴著「面具」示人。
因此,當臉上的傷出現發炎現象時,她索性置之不理。只是那時她並不知道,當女人愛上一個男人時,再灑脫的人都逃不開「女為悅己者容」的魔咒。
當海明遠將醫館裡所有過來捉拿他們的傢伙都打倒在地後,他倆終於被請進單獨的小房間,見到了那位道骨仙風的沈太醫。
與大多數人的心理一樣,清灩也認為能給皇帝看病的一定是世上最好的大夫,何況沈太醫還長著一副傳說中的高人模樣。
因此,清灩對沈太醫抱著莫大的期望。
不料沈太醫只是隨便看了一下傷處,就做下「就算治好,臉上也會留下大疤」的結論。
一聽這話,清灩大受打擊。等她從打擊中回過神來,原本雅致的小房間裡已是一片混亂,只見海明遠揪著沈太醫,命令他一定要將她治好。
可憐那位看似道骨仙風的沈太醫像隻雞似的被他拎在手裡,頭髮散了,領子歪斜了,一邊袖子也被扯破了,整個人狼狽得一塌糊塗。
照理說清灩最討厭這種恃強凌弱的行為了,可是當她看見海明遠那雙焦急又擔心的綠眼時,心裡滿滿的都是喜悅。
就在這時,鯊魚哥忽然站出來說他認識一個神醫,並信誓旦旦保證那神醫一定能治好清灩臉上的傷,至於交換條件嘛……只要去見了神醫,之前鯊魚哥害她跌倒傷了臉的事就算了。
清灩並不相信鯊魚哥認識什麼神醫,若是他真認識什麼神醫,他的肚子疼早就讓對防治好了,還需要這麼辛苦一趟趟跑茅廁嗎?
不過俗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清灩仍是答應了鯊魚哥的要求。
海明遠也是不太相信,不過仍選擇尊重她的決定。
誰知這一次求診的結果大出他們意料,這位被鯊魚哥稱作「人如其名冷面冷心的」冷冰冰冷大夫果然有兩把刷子,很快就發現她傷口裡的黑色粉末,繼而推斷出她用鍋灰抹臉的事,再得出鍋灰是造成傷口感染的原因。
聽到這話,海明遠的心情相當複雜,既生氣她不愛惜自己,又擔心會不會治不好。
索性在一番檢查之後,冷大夫告知了「不僅還能治,也不會留疤」的結論。
他們都高興極了,清灩甚至還喜極而泣。
海明遠忙不迭的安慰她,冷大夫見狀卻翻了白眼,無情的丟出一句「現在知道怕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清灩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不過,比起鯊魚哥的遭遇,他們還算幸運的。
鯊魚哥由於擅自帶他們過來,被冷大夫狠狠的處罰了,自此以後,清灩每次過來都會看見鯊魚哥窩在牆角鋤樹皮草根。
而後她又從蠢小弟嘴裡得知更多真相,原來那回鯊魚哥拉肚子就是被冷大夫整治的,怪不得他不向冷大夫求診,卻跑去沈太醫醫館跟人擠。
這個不太好相處的冷大夫也是個很有意思的人,每次在被問得不耐煩時,就會丟出「不治」兩個字來威脅海明遠,事實上他每次看診都很認真,用的藥也很有效。
還不到十天,她臉上的傷就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按照冷大夫的說法,要是沒有其他變化,以後她就不用每天過來換藥了。
「好了。」冷大夫冷冰冰的說,隨後在她臉上擦拭的絲巾終於離開了。
這些天來,她的臉第一次沒有被藥膏覆蓋,她能清晰的感覺到清涼的風吹拂在臉上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