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你還好嗎?白睿安,說話!說話啊!」她的聲音微顫。
他強忍住痛楚,回應道:「放心,我沒事。」
見他還能回答,她才由驚慌轉成生氣,忍不住大罵:「我叫你待在校門口,你幹嘛跟著我?就一直告訴你要小心,很危險……」
他抬頭看著她擔憂蒼白的臉,突然很荒謬地暗想,挨這莫名其妙的一棍也算值了。
「誰說我跟著你?我只是要過街……」他輕啐。
「快起來,別待在馬路上。」她瞪他一眼,將他拉起,再扶他退到路旁,不過,當她的手碰到他的背部,臉色驟變。
他背部那原來的刀傷……又流血下……
他困難地站起,感到背部的刺痛,反手一摸,摸到一團濕液,不禁低咒一聲:「媽的,那混蛋竟然正巧擊中我的傷……」
正巧?不,不是的……
那騎士是故意的,故意攻擊白睿安的背,他知道白睿安的背部有傷……
尹正心心頭凜然,想起余定閒的警告。
那傢伙……
擰起雙眉,她心中閃過一絲不曾有過的厭惡與氣憤。
余定閒真的做得太過火了!
「不行,我馬上送你去醫院!」她揪著小臉。
「不用那麼誇張啦,進醫務室擦擦藥就沒事了。」他皺眉。
「醫務室的人應該回去了。」
「那你幫我上藥啊!」他看她一眼,駝著背往校內走去。
她沒轍,只能依他,上前扶住他回校內醫務室。
此時,天色全黑,他們沒注意到,那個騎士正停在街角冷冷地盯著他們,以及他們身後那些一個個冒出來的人影……
第8章(1)
放學後的校園顯得特別安靜,白睿安和尹正心走進醫務室,裡頭的藥水味讓他們都不自覺揪起眉頭。
「這裡是學校中我最討厭的地方。」白睿安啐道。
「是嗎?但我怎麼聽說你之前常和一些女同學來這裡胡搞?」她冷哼。
他一驚,轉頭瞪她:「你怎麼知道?」
「爛事傳千里,你不知道嗎?」她諷刺道。
「呃……其實……我並沒有和她們怎麼樣……」白睿安像做錯事的人,急著辯解。
她冷瞥他一眼:「你幹嘛解釋?我又不在意。」
他心一突,暗忖,對啊!他在心虛個什麼勁?她又不是他的誰。
「好了,快把衣服脫掉。」他命令道,並從架子上拿出碘酒和消炎藥膏。
她的口氣比護士還冷淡,可他不知發什麼神經竟然心被撩動了一下。
為了掩飾,他急忙解開扣子,正要脫下衣服,手一伸,拉扯了傷口,痛到猛抽一口氣。
「唔……」
「怎麼了?」她急問。
「沒事……」
她看著他背後渲染更大片的血漬,急忙拉下他的制服,赫然發現,紗布幾乎被血浸紅,血液甚至還持續從傷口裡滲出,沿著他光裸的背脊滴了下來。
她嚇到了,整個人駭然驚呆,一股寒氣從腳底往上竄進腦門。
兩年前那一幕又瞬間回到眼前,余定文胸前的血像湧泉一樣不停地冒出,染紅她的手,她的眼睛,她的世界……
白睿安轉頭見她怔慌呆立,奇道:「喂喂,尹正心,你怎麼了?」
「血……好多血……」她覺得吸不到空氣。
他轉身面對她,忙道:「你別擔心啦,只不過流點血……」
「什麼叫只流點血?傷口可能又裂開了,也可能被感染,到時整個傷口潰爛,然後很可能……很可能會……」她突然狂亂焦急地大喊。
「會怎麼樣?會死嗎?」他沉著臉,出聲打斷她。
她的叫喊聲戛然而止,臉色刷白。
「你怕我也會死嗎?」他盯著她。
她沒有說話,但眼中閃過一絲恐懼。
「別傻了!人不會這麼容易就死的。」他輕哼。
「誰說不會?人就是這麼脆弱,一個小傷,一點小病毒,一些感染,就會沒命,很多人都因為這樣死掉!」她激動地吼著。
他微愕。
「我媽就是因為感冒病死的!還有小文……他們就是這樣……輕易的就走了!
然後……身體愈來愈冷……愈來愈冰……變得……好安靜……好可怕……沒有呼吸……心臟……也不跳了……我什麼都聽不到……聽不到……」
她睜大雙眼,愈說愈小聲,整張臉蒼白而恍惚,且微微地顫抖著,彷如掉進了某個可怕的記憶深淵。
他心頭一陣揪緊刺痛,終於明白,她每次靠在他胸口,只是為了傾聽他的心跳。
一股酸楚憐惜在他心中氾濫開來,他猛力將她拉進懷中,把她的頭緊按在他的胸前,朗聲道:「我不會!我沒那麼容易就死的。你聽,我的心臟跳得又強勁又有力,不是嗎?」
她怔了怔,貼在他的胸膛,果然聽見怦怦的心跳聲,那強烈而活力十足的節奏,把她的意識從冰寒的過去救了回來。
「……好清楚……你的、心跳……真好聽……」她喃喃地道。
他心頭一熱,雙手緊摟住她。
「別害怕,我的心會一直為你而跳,就算你不喜歡我,就算你心裡只有那個余定文,這個屬於你的節奏,也絕不會輕易停止。」他悸動地承諾著連自己也不太明白的感情。
她輕抖了一下,被他的話撼動了自以為剛定堅強的心,也刺中了最深的那道傷口,然後,緊堵了兩年的淚終於決堤,從心中狂洩而出。
「嗚……不……不是這樣……根本不是這樣……你們什麼都不知道……」她偎在他胸前,哭了。
溫熱的淚水沾濕他的胸前,他錯愕慌張得不知如何是好,傻杵了半晌,才問道:「不知道什麼?」
「我……恨他……」
「誰?」他皺眉。
「我很討厭他……非常討厭……我……被他煩得要死……我根本就不喜歡他……」她抵在他胸前,哽咽地道。
「你在說誰?你討厭誰?」他納悶不已。
「他小我一屆,因為身體不太好,顯得瘦弱,在學校經常被欺負,有一次,我救了他,替他出了一口氣,從此他就像個跟屁蟲一樣,經常纏著我不放,還幼稚地到處放話說我是他未來的老婆……每天每天,就像在精神轟炸,趕也趕不走……拒絕了上千次他還是不斷地騷擾……」她低頭自顧自地說下去,有如自言自語,更像在告解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