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回上京,便是要告知皇上,我已經有了未婚妻,不好讓公主紆尊降貴當妾。」他笑得輕佻。
此話一出,另外兩人皆是倒抽口氣。「你這說法,太大膽了。」段殉攢起眉。
「可不是,怎能讓公主當妾?所以只好請皇上收回旨意。」李彧炎一臉莫可奈何。「畢竟我和小滿兒的親事是從小訂下的,只是從未說過罷了。」
四大家族的主要成員,每年總會聚上一兩次,他們對他而言,不能算是親如手足,但倒是能讓他坦言無諱的好友,只是事關小滿兒,他仍留了些防備。
「可是……」段殉看了眼明小滿,壓低聲音,「皇上賜婚,豈有得你說不?」
「段殉,咱們幾年的交情了,你會不知道我說一不二的性子?」他摟著明小滿到主位上坐下,那裡最 接近爐火,可以暖暖她發凍的小腳。「暖點了嗎?」
「哥哥,這不是我設計的火爐?」她看著擺在桌角下的麒麟火爐,眼睛陡地一亮。
「可不是?」他笑,見下人端來熱茶,壓根不管在場的兩位,只管將溫熱的茶先遞給她,替她祛寒。
「那是她設計的?」傅尋樺訝道。
火爐在射日皇朝裡並沒有什麼特別,畢竟雪都就如其名,入秋之後便會開始降雪,到了冬季,則是長達數個月的雪季,因此家家戶戶必定備有火爐,然而這麒麟火爐的特別在於爐內設計,采雙層夾層,可以同時放上火和香料,,在暖房的同時,亦可以熏香真個房室。
「可不是?」李彧炎驕傲地說。「還有攜帶方便的手爐也全都是她設計,更由她親手裝飾。」
「……原來你看重的是奇女子。」傅尋樺有些明白了。「只是就不知道皇上願不願意買賬。」
明小滿垂下長睫,將他倆的對話聽進耳裡,才知道原來哥哥非但幫助她,還推廣著她設計的暖具,然而他為她做了這麼多,她卻似乎什麼都幫不上忙……
「皇上買不買賬是另外一回事,我還想在皇上面前參靖王爺一本。」
「靖王爺?」段殉皺眉。「中州之境近來正鬧旱,不過聽說雪雨往南移,理該可以解除中州的旱象了。」
「中州鬧旱,靖王爺沒有減賦,反倒是加徵稅收,搞得人民在與青州交界的赤林山上聚集,形成山賊窩。」
「你遇見了?」傅尋樺詫問。
「尋樺,你知道這件事?」李彧炎懶懶睇去。「也是,中州的百姓跑到青州邊界,身為州尹的你儘管不在州境,也會有人向你稟報才對。」
「……我跟靖王爺反應過了,然而……」
「那老傢伙會聽你的才有鬼。」他嘖了聲。「就算你向皇上稟報也沒用。」
傅尋樺沉默不語,因為無言以對。
傅家世代守著青州,一心向著皇朝,忠心不二,然而這幾年,他卻開始感到疑惑,無論是對皇室的揮霍無度或是所作所為,都愈發不能忍受。其實他今天特地到這裡等候,便是要和彧炎商談這件事,看他能不能向皇上進言。
「知道中州犯旱,我特地繳了較多的稅金,誰知道還是鬧出這樣的事。中州與青州一帶,民不聊生,飢寒交迫,然而——」李彧炎眸色森冷。「京城裡,人人豐衣足食,皇宮雕樑畫棟,嵌金鑲珠,夜夜金玉美食,笙歌達旦,就算有幾座金銀礦,也禁不起皇室這般折騰。」
一樣是皇朝的子民,卻有著天差地遠的命運。
「彧炎,小心隔牆有耳。」段殉沉聲提醒。
「我要是怕,就不會說了。」他撇唇冷哼,「四大家族鎮守四方,守著這樣的皇室近百年,如今只讓我覺得可笑。」
爹認為行商才能真正為民謀福,所以他不顧伯伯們的勸說,硬是跟隨父親棄官行商,但如今依他所見,要是皇室依舊腐敗,在這樣的皇朝底下也沒什麼意義。
「哥哥。」明小滿輕扯他的衣袖。
她知道赤林山發生的事讓他一直耿耿於懷,可是當世道就是如此的時候,只能求明哲保身,太過介入的話,就怕惹來殺身之禍。
李彧炎回過神,笑睇著她,柔了冷眸,端起茶杯。「尋樺,待我向皇上拒婚之後,會順便跟皇上提赤林山一事,效果能有多好,連我都不好估算,但肯定要讓靖王爺稍稍收斂不可。」輕啜著熱茶,他的心思迴繞在難測的眸底。
「你願意這麼做自然極好,但在拒婚之後提起,這——」
「依我所見,你別急著進宮,這事要好生商議。」段殉也緊摟著勸。
李彧炎揚起濃眉不語,正好瞧見外頭,烏靈帶上官凌走進廳內。
「舅子好大的面子,竟然要烏靈特地迎接你。」他取笑。
「是妹婿的面子大,竟要烏將軍特地迎接我。」上官凌笑得慵懶,實際上則努力和烏靈保持一步遠的距離。
聽李彧炎稱喚舅子,段殉好奇的回頭看去,一眼便看見上官凌額間的玄石,猛地站起。「彧炎,他是玄人!」
他眸色微沉。「玄人犯著你了?」輕滑的嗓音透著犀利警告。
「他如果是玄人,那你的未婚妻不也是玄人?這怎麼可以?」
明小滿聞言,不禁微微瑟縮,十指在寬大的袖裡緊絞。
李彧炎只是伸出大手輕覆上她的,懶聲反問:「你瞧見她額面有玄石嗎?」
段殉不由得氣短。
「上官凌是小滿兒的表哥,並不代表小滿兒是玄人。」說這話時,感覺到她的小手微顫了下,他不禁好笑地補了一句。「但就算她是玄人,這輩子我也要定她了。」
「……這件事還是再商議吧,我先走了。」話落,段殉隨即拂袖走入,還特地繞過上官凌身旁,彷彿他是什麼毒蛇猛獸。
這一切,明小滿都看在眼裡,也知道李彧炎這麼說是為了保護她,但無法抹滅的事實還是教她傷心。
可她還沒來得及安慰表哥,烏靈反倒先開口了,「凌,無需在意,段殉那傢伙只是有點高傲,自以為自己身為紫州子弟,身份比一般人高罷了,說穿了,他不也是個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