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選擇離開。為何又回來?」丁馴沒有回身,語氣冷硬。
他知道自己不該心軟,他知道他更該趁這個時候親手逮了她。到時黑寨群龍無首,自是大亂,他便可不費吹灰之力,輕易剿了黑寨。
但,為何他的雙手使不出力?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將她擁在懷中,斥責她這些日子的離去,讓他一個人的生活裡,像是缺少了什麼。
聽出他語氣的冷凝,任放憂不以為意,只是眨了眨眼眸,知道他還在為自己堅持離開而不悅。
「我今天在街上看見你,怎麼好似瘦了?是官府的官餉不夠,讓你吃不飽肚子嗎?」任放憂關心的問,卻又不願讓他輕易看出自己的在乎,話中仍帶幾句嘲諷。
「放心,官餉不但讓我吃得飽,還讓我養了不少兵,正養兵蓄銳,等著一舉剿滅黑寨。」丁馴仍是不肯回頭,只肯用他的後腦勺,對著一臉殷切期待的她。
任放憂心一寒,即使早知道這是他此行的任務,但是一想到即將廝殺的將來,她不免一陣心痛。
突地,她回想起他之前對她的溫柔體貼,她多麼希望還能見到他那麼深情的看她一眼。
「為什麼不轉過頭來?就算我們之前不歡而散,好歹你也曾經對我推心置腹,不是嗎?」任放憂又走進一步,覺得他今天的態度好生冷淡,雖然心裡不期待他會熱切的擁抱她,但是……相顏悅色點,不行嗎?
她這幾句話,惹惱已經壓抑情緒許久的丁馴,他的大掌往案上一拍,猛地大怒回頭,瞪視著就在身後不到一步距離的她。
「你也知道我曾對你推心置腹?你還記得?」他臉色鐵青,一步步接近她。「就是因為記得那些,所以你才來到這裡?」
任放憂見到他憤怒的神情,眸中有著不解,隨著他逼近的腳步,她一步步往後退。
他似乎變得更加尖銳,更加危險,那雙曾經轉滿溫暖柔情的眸,如今轉為銳利,冷漠的視線,像是要將她射穿。
「我來看看好朋友,不行嗎?」她猜想他只是還記恨著分手前的一切。
「只是來看好朋友?」丁馴的語氣裡有著不屑,鼻尖輕哼一聲。「你不說來探我的口風,問我為什麼突然來到鳳鳴城?不說來查探我接下來有什麼計劃,打算什麼時候處決趙二虎?」
任放憂一陣語結,發現他的態度不只不悅,甚至帶著敵意。
他的週身縈繞著可怕的壓迫感,那是一種接近冷酷的、無情的冰冷,她本能的感覺不對勁。
見她不言不語,丁馴薄唇上挑起極細微的笑,黑眸閃爍著兇猛光芒,索性一股腦的發洩。
「讓我告訴你,趙二虎關在牢中的消息,是假的。他在牢中意圖逃獄,砍殺幾個官兵之後,已被亂箭射死,只是我們故意封住這個消息,不願這個餌失去功效,不願你們這些黑寨的弟兄打道回府。我還要讓你們這些傻蛋,誤以為還有機可乘,讓我一舉擒下,一個都跑不掉!」丁馴一邊低吼,一邊朝她逼近,臉上怒氣沖沖,像是在下一刻就要失控。
就在他說完的那一瞬間,任放憂的背抵上身後的門,她的腳步一陣踉蹌。
他、他說……二虎死了?
他還說……他說「你們這些黑寨的弟兄」?
她的小臉轉白,倏地明白他態度的突變,是因為他已經知曉她的身份。
「你、你、你……你什麼時候知道的?是誰跟你通風報信的?」任放憂握住身後的羅刃劍,知道眼前的他,已經是個敵人,不再當她是朋友,更不會再把她當成情人,甚至是想廝守一生的另一半。
她的胸口閃過一陣揪扯,有種說不出的疼。
丁馴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冷冷的望著她,目光嚴厲到了極點。
「你……真的知道了?」任放憂知道自己這話問得好笑,但此時的她不但笑不出來,甚至有想哭的衝動。
「我不但知道,而且,還是你給我帶的路,讓我知道黑寨所在,讓我知道黑寨的弱點在哪裡,讓我知道我該怎麼下手……」他傾近她的臉,他灼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臉上。
只是,那樣灼熱的氣息,卻帶給她週身的寒意,像落入冰窖一般,教她無法動彈。
「你!就是你!」他的眼神冰寒,射進她的肌骨裡。「如果哪天我滅了黑寨,我首先要感謝的人,就是你!」
竟然是因為她?
他的話,讓她不由自主的全身一晃,無法承受的自責與絕望包圍了她,讓她幾乎要窒息。
「你……是故意在這裡等我自投羅網?」任放憂從來不曾像此時這般無助,聰明的腦子完全無法運作,只能盯著眼前冷漠的他,不敢置信的搖頭。
「我知道你一定會出現,為了你的那些弟兄,你連清白都給我了,又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放棄。」丁馴冷聲開口,聲音裡沒有半份感情。
任放憂不愛哭,自她懂事之後,她甚至不記得自己曾哭過,但是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此時,她的眸中無法自抑的凝聚淚水,讓她幾乎看不清他的模樣。
「所以,外頭已經埋伏了官兵,準備將我拿下?」任放憂美麗的眸不想再看著他,轉頭向外。
「要捉你,用不著別人,我們倆的武功修為誰高誰低,你自己心裡有數。」丁馴是聲音裡,包含著無限的威脅。像是此時的他,只是個「官」,他們兩人從不相識。
「你這麼有自信?」任放憂逼自己冷下眸。「沒交手前,還沒見真章,我就是死,也不會栽在你的手裡。」
「死!會這麼簡單?」丁馴冷哼一聲,眼裡有著複雜的神色。「我是這種知恩不報的人嗎?在你帶我進來黑寨時,我就告訴自己,至少欠你一回。」
他幾乎殘忍的說道,眼睜睜看著她眼底最後一抹火焰,因為他說出的話語而熄滅。
「我用不著你報恩!」任放憂憤恨地往他胸口一捶,恨他存心教她難受,把這項出賣的帽子淨往她的頭上戴。「我寧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