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林先生出了這個糗,惱羞成怒,不想再跟母親來往,給了一筆錢就消失了。這件事情母親至今還偶爾會提起,責怪她這女兒讓她錯失了一段好姻緣。
第二次是王叔叔,也是一樣的手法,一開始總是借口疼愛之名對她毛手毛腳,接著便開始在背地裡對她騷擾不斷,而她每次向母親求救都只換來冷眼叱喝,永遠都是她說謊。
最後她心死了,甚至有好幾次,她都忍不住懷疑母親根本是為了留住同居人而故意製造機會讓他們有機可乘。
王叔叔想侵犯她的那個晚上,她拿出預藏的水果刀,一手拿著手機威脅要報警,兩人對峙到快天亮他才知難而退。
只是從此她的夜晚很少能夠安睡,身上也開始多了大大小小的傷痕。
一樣是惱羞成怒,但王叔叔把這些憤怒轉化成暴力施加在她身上,可母親依舊視而不見。
「妳乖一點吧,不要老是惹王叔叔生氣。」偶爾母親見她被打得淒慘,會輕聲地在旁邊說上這麼一句。
幸好這種日子並沒有過太久,一個月後母親找到新對象,也就是現任的陳叔叔,便火速與王叔叔分手,暫時緩解了她的危機。
只不過這一切對她來說,不過是從一個火坑跳到另一個火坑的過程。
今天早上的氣氛加上母親臨時要去香港的事,讓她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這一次,她還能逃得過嗎?
她拖拖拉拉的背著書包走出校門,猜想自己今天不能回家了,只是不回家,她又能去哪裡呢?
平常一、三、五跟週末要到飲料店打工,二、四要唸書,她根本沒時間跟同學培養感情,現在想蹺家,她哪來的容身之所?
她打工的薪水向來都交給母親,身上永遠都只有勉強可應付三餐的金額,就算想去住旅館也住不起。
唯一想到能投靠的小表哥人住在北部,憑她現在身上只剩下的五十元,搭車都不夠了,要怎麼去找小表哥?
難道只能露宿街頭了嗎?
她慢吞吞地拖著沉重的腳步,有氣無力地走著。
一般同學遇到這種問題,求助無門大概還能去找老師,但是想起之前在警察局的經驗,她就再度感到恐懼。
她怕母親再次跟老師說她愛說謊,逼她最後得親口承認是自己不對,讓大家對她的眼神從同情變成不屑……
陸欣亞走著走著,眼淚無預警地落下來。
天地之大,竟然沒有她容身之處?
沒有一個地方可以給她時間、等她長大,給她機會逃離這一切……
突然,有人擋住了她的去路,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
「請問是陸欣亞小姐嗎?」
眼前是一個穿著體面、有些許白髮的老人。
陸欣亞連忙抹抹眼淚,困惑地點點頭。「我就是陸欣亞,請問有事嗎?」
「妳叫我福伯就可以了。」老人和藹的看著她,一面介紹身邊的年輕男子。「這位是顧律師,我們是來協助妳處理問題的。」
「什麼問題?」陸欣亞困惑地問。難道有人會讀心術,聽得見她的求救嗎?
「什麼問題都可以。」那位被稱作顧律師的男人遞上名片給她。
陸欣亞接過名片,上頭的設計雅致簡潔。是詐騙集團嗎?
她這麼想著,卻又隨即推翻。她沒錢可騙不說,如果要騙色,她雖然長得清秀,但也不至於到要加派人手特來誘拐販賣吧?
陸欣亞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兩人,夕陽餘暉彷彿將他們的身影鑲了金邊,此刻已走投無路的她決定賭一把。
她寧願相信是上帝終於憐憫她,為她派來了兩個天使……
* * *
陸欣亞坐在氣派的黑頭大轎車裡,前頭有司機開車,律師先生坐前座,慈祥的福伯則坐在她旁邊。一車都是陌生人,就算真是來解救她的天使,也讓她渾身不自在。
陸欣亞硬著頭皮、鼓起勇氣,好不容易才開口。「請問……如果什麼問題都可以解決,能不能借我錢住旅館?一天就好!」她非常卑微地請求。「我有在打工,便宜的旅館不用一千塊,我只要打工幾天就可以還清……我可以寫借據,如果要利息也可以。」
福伯看著她,表情先是驚訝,而後轉為憐惜,他開口安慰她。
「陸小姐,請別擔心,這些問題在拜訪過府上以後一切自會解決。」儘管福伯的用字客氣,但態度卻很和藹。「放心,交給我們處理就好。」
雖然福伯身上有種值得信任的氣息,但陸欣亞依然怎麼也放心不下。
到了家時,她站在門口,數度湧起想轉身逃走的衝動,但想起身後站著的兩個客人,她勉強吞下胃裡翻騰的恐懼為他們開門。
只是剛踏入玄關,她就聽見裡頭傳來母親和陳叔叔的激烈爭執聲。
媽媽不是去香港了嗎?
她疑惑地走進客廳,只見母親此刻披頭散髮,臉上的妝也花了,滿臉都是斑駁的淚痕。
她尖叫哭喊、亂摔東西,而陳叔叔則一臉怒氣,不停大吼著「閉嘴」。
「媽……怎麼了?」陸欣亞怯怯地開口。
「沒了,我們的錢全都沒了!」陸母癱坐在地上,像是哭鬧的三歲小孩。「都是他!他這廢物!說什麼投資沒問題,我才把錢都交給他,這下錢全都沒了!」
「妳閉嘴!賤女人!再說我打死妳!」陳英強作勢要衝過去。
陸母一把拉過陸欣亞擋在前面,陳英強拳頭才要落下,就被顧律師利落一扭,壓制在桌上。
「魏女士、陳先生,我是代表商德公司的律師,敝姓顧。」一手壓著人,顧律師還能慢條斯理地介紹,「商德公司是兩位最大債權人,兩位的財產將在法院查封拍賣後,全數作為清償之用。」
「放開我!」陳英強激烈掙扎,卻怎麼也掙脫不開顧律師的壓制。
「好的,我放開,也希望陳先生冷靜。」顧律師鬆開手。
陳英強恨恨低咒幾聲,躲得遠遠的。
「既然破產是法院要查封,顧律師來有何貴幹?」陸母確實很精明,嗅聞到一絲談判的味道,很快收拾之前撒潑的狠勁,又優雅的站了起來,彷彿剛才的哭鬧不曾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