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府裡的工作就夠累人了,怎麼好意思再麻煩你。」她笑著婉拒。
「一點也不麻煩,全是我心甘情願的。」丫鬟迅速搖搖頭,眼底臉上全堆滿了情意。
諸葛玥眼波微閃,明白她是對「孔明玥」動了芳心。
她從小小一個夥計迅速躍升為西門府的帳房,才能盡顯,前途無量,惹得丫鬟們芳心大動並不令人意外,這陣子頻頻向她示好的丫鬟不在少數,可唯獨眼前這丫鬟動作最多,也最積極。
「我記得你叫小紅。」她一邊問著,一邊沿著杯緣啜了口茶,動作溫雅。
「您知道我的名字?」小紅小臉一亮,瞬間露出驚喜的表情。
「你是負責這個院落的丫鬟,平時常在院落裡進出,又經常替我送飯泡茶,我當然曉得你的名字。」她瞧著小紅情竇初開的模樣,心底卻是思索著該怎麼婉拒她的情意。
她雖是孔明玥,卻也是個女人,自然不可能接受其他女人的情意。
第5章(2)
「那——」
小紅還想說些什麼,不料西門濤無預警地自後方走來,冷冷截斷她未出口的話。「孔帳房好興致,半夜不睡覺,卻在外頭和丫鬟談天。」
沒料到城主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小紅嚇得迅速轉身,福身後,便慌張地退到角落。
諸葛玥雖然也是詫異,卻不似小紅那般慌亂,只是淡定地將瓷杯擱在門廊邊的欄杆上,才慢條斯理地走下門廊。
「城主找卑職有事?」她躬身問,心裡卻是想著那「遠房表妹」怎麼沒將他留在床榻上?
「自然是有事才會到你這兒來,不過顯然我是挑錯時間了。」他似笑非笑地看向角落裡的丫鬟,眼底掠過比刀鋒還要銳利的寒光。「你艷福不淺哪,幾日之前才和艷若桃李的舊識在浣紗小湖邊敘舊,如今又有賢慧的俏丫鬟在房外陪你談天,再過幾日,恐怕我得先敲門才能進你的房門呢!」
這話說得含沙射影,甚至形同將兩人的關係定了罪。
雖說西門府並無規定奴僕之間不能婚嫁,但也不容許奴僕間過從甚密,因此當小紅察覺西門濤臉色似乎有些不善,甚至語帶譏誚時,還是忍不住微微顫抖,心生不安了起來。
縱然不明白西門濤的不悅從何而來,但諸葛玥卻還是不忍波及無辜,替小紅說起話來。
「城主說笑了,小紅是個善良靈巧的丫鬟,只是順道替卑職送杯涼茶,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喔?那你的意思是說我含血噴人,誤會你們之間的關係了?」她的維護,讓黑眸裡的寒光瞬間更為逼人。
「卑職並非這個意思。」她淡淡搖頭,眼神坦蕩。「小紅是個好姑娘,往後必能嫁個如意郎君,卑職只不過是個不成氣候的奴才,若只是為了替卑職送來一杯涼茶而遭到誤解,卑職難辭其咎。」
「若真的難辭其咎,那就將人娶回家吧!」西門濤卻聽不下他的解釋,反倒惡意地提議道:「想想你今年二十,就算成婚也不算太早。」
小紅雖然被西門濤盯得心驚膽顫,但一聽見他的話,臉上卻還是忍不住露出一絲竊喜。
諸葛玥眸光微閃,覺得整件事是越描越黑,而西門濤惡意的提議,更是讓她忍不住頭痛,她可不想讓小紅當真啊!
「卑職無意成親,況且——」她頓了頓,索性鐵下心來,乘機將話說個清楚,一來讓小紅死心,二來也讓府裡其他丫鬟別再投錯情。「況且卑職早已心有所屬,這輩子都無法接受其他人的心意。」
這話說得鏗鏘有力,斬釘截鐵,讓人無法不信服。
小紅臉色煞白,就連西門濤也轉過頭瞪向她。
「是你那舊識?」他脫口問。
諸葛玥只得撒謊。「是。」
西門濤不再開口說話,臉上卻再度浮現笑容,那是一抹比春陽還要溫煦、比絲綢還要柔軟的笑容,卻讓人一望生畏,不寒而慄。
她從未看過他這樣笑過,一顆心瞬間震顫不安,全身動彈不得。
「既然你已心有所屬,那就當我沒說過嫁娶的事吧!」當他再度開口,彷彿有什麼東西在眼底凝聚,讓他看起來像是頭危險的猛獸,全身散發出侵略的氣息。
「奴才就是奴才,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全由主子作主,明白嗎?」
「卑職明白。」諸葛玥抑下心底的驚駭,冷靜點頭。
而一旁的小紅卻是說不出話來,只能臉色蒼白地胡亂點頭,全身不停發抖。
「下去。」
不用西門濤指名道姓,小紅立刻邁開小腳,含淚離去。
當那抹身影消失在洞門後方,諸葛玥也強迫自己收斂好心緒,忽略西門濤太過逼人的目光,將腋下兩本帳冊端到掌上。
「城主,預計入秋之後要送抵蒼淵城的絲綢、衣裳,藥材以及米糧,已全數點收完畢,明日就會派車送抵港埠倉庫,由蒼淵城衛兵們看守,待船隻啟程,便會一塊兒送上船。」
雅潤嗓音在夏末的夜裡流洩,寧靜得像是溪水漂著落花、枝葉篩著日光,散發無盡的祥和;不料西門濤卻猝不及防地探出手,用力揮去小手上的帳冊,將那故作若無其事的人兒狠狠地拉到胸前。
「城主?!」淡定的神情瞬間出現一絲龜裂,她迅速抬頭,看著那張因為背對月光而顯得陰沈的俊容。
「孔明玥,才能卓越,冷靜穩重,無論遇上什麼事,總是能夠處變不驚。」他讚美地說道,臉上帶著笑,就連語氣也溢滿笑意,可笑意卻始終未達眼底。「即便在遭人誤解之後,也能迅速心平氣和地談論公事,絲毫不受影響。」
「卑職只是恪盡本分。」
「也是,你總是相當恪盡本分,唯獨幾日之前,為了一個舊識而拋下公務,跑到浣紗小湖邊談情說愛。」
又是舊識,為何他三番兩次提到司徒杏?
她暗中戒備著,不著痕跡地端詳著他的神情,試著尋找一些蛛絲馬跡,不料夜風襲來,卻讓她先嗅到他身上的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