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禁怔住,沒想到他為了求她原諒,居然做得這麼徹底。
「而且,我小時候是在湛江邊長大的,知道這裡水患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雖然我根治不了,但是至少知道如何讓居民避開危難。」
「你……」
「你應該知道,我是孤兒,是被養父母收養的。」他笑著說。
不知為何,米乃祿覺得他在她面前突然變得好清晰,她彷彿能看穿他冷漠武裝下的惻隱之心。
在京城,誰都知道世家的布坊和織造場,如果他真是個可惡的混蛋,他又怎會願意學繁複的縫製裁衣功夫?又怎會如魚得水的出入灶房,那些事,必定是他早已做慣了的。
若是他早已做慣了那些事,又是為誰而做?肯定是為了他的養父母,這樣的人,真會逼死自己的養父母,霸佔世家產業嗎?
事實證明,她是被恨蒙蔽了心,誤解了他,而他卻始終沒有辯駁。
「……我問你,我們相遇的時候,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失憶?」
世君臨眸色一軟。「是,否則我怎可能願意要福至這個名字,」她這麼問他,代表她已經原諒他了,對不?!
「你討厭福至這個名字?」
「現在很喜歡,特別是聽你這麼喚我,會讓我覺得……我在你的保護之下重生了。」
「福至……」
「嗯?」他笑瞇眼,喜歡她用軟綿綿的語調喚他。
「我……」
就在她話欲出口之際,他猛地抬手,示意她安靜。她不解地看著他,卻見他掀開馬車上的簾子,望向外頭,閉眼靜心聆聽一會,接著臉色大變。
「祿兒,馬上離開。」說時,他已經跳下馬車。
「福至,發生什麼事了?!」她想要追下去,他卻抵住車門,不讓她下去。
「要山崩了。」他從小就在這一帶長大,知道當山上的蟲鳴蛙叫忽地停止時,就代表要山崩了。
「咦?」
他沒多解釋,逕自跑進破廟裡呼喝,很快的,一群人隨即湧出。接著他又抓著石猛,兩人兵分兩路地通知在其他處所避難的居民趕快撤下山。
「小姐、小姐,世爺說這裡很危險,要咱們快走!」米麗跑到馬車邊喊著。
米乃祿看向外頭攜家帶眷逃難的居民,立即跳下馬車大喊,「婦人和小孩都過來這邊!」
「小姐?!」
「快!走不動的婦人和小孩全都上馬車!」
米乃祿迅速指揮著,讓原本只能容納六個人的車廂硬是塞了十個婦人和小孩,要馬伕帶他們先下山。
同一時刻,山上開始滾落石塊,有人在奔跑之際發出驚恐的叫聲。
她抬眼看去,只見御影山上有大量的黃土伴隨著石塊如瀑傾落,她一心朝世君臨的方向走,卻被米麗拉住。
「小姐,我們快走,快!」
「不!我要去福至那裡,你趕緊跟他們一道下山,記得要繞道,到了城裡,想法子先安置他們。」
「可是小姐……」
「現在不是爭執的時候,動作要快,刻不容緩!」米乃祿眸色堅定地低喝。
米麗只能點頭。「小姐,你動作也要快。」
「我知道。」話落,她拉起裙擺就跑。
這些時日,她能吃能睡,體力恢復不少,雖然跑起來有點喘,但沒問題,她知道自己撐得下去,就算眼前的雨下得再大,山道上滿是泥濘,都不能阻止她去尋找他。
因為,她還有話還沒告訴他。
米乃祿在崎嶇不平的山道上跑著,遠遠便看見先前來過的小木屋已有不少居民在往底下跑,她扯開喉嚨喊,「福至!」
世君臨剛踏出木屋,聽見她的呼聲,瞇眼朝聲音來源探去,驚見她在幾尺之外,趕忙大步躍下。
「我不是要你走嗎?」他急聲問。
「我把馬車讓給小孩和婦人們先走。」
「那你也該跟著一道下山,而不是再拐過來這邊。」世君臨看她渾身濕透,不捨地拉著她往下疾走。「你的身子還很虛弱,怎能在這裡淋雨?要是再染風寒,要怎麼辦才好……」
「福至!」她不管他的叨念,逕自叫喚他的名字。
「祿兒?」他不解地回頭。
「娶我。」
世君臨怔住,正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便見她傾前,勾住他的頸項,讓他彎下身,吻上他的唇。
「不要再離開我了。」她深情低語。
他一時回不了神,傻愣地看著她好一會後,才欣喜若狂的咧嘴大笑。「好,我說過,你怎麼說我就怎麼做,不過,我們先下山吧。
「嗯,我們一道走。」
「好。」
傾盆大雨中,寒氣入骨,然而愛潔的世君臨這會卻不顧自己的狼狽,笑得闔不攏嘴,只因他最愛的人已經原諒了他,他總算重新贏回她的信任和愛情。
第10章(1)
皆是泥濘黃水,分不清路與水的交界。
幸好千鈞一髮之際,因為世君臨的通知,讓在御影山避難的居民得以安然撤退,隨後他又安排所有人入住城裡各家客棧,至於費用自然由他包辦,預計讓難民過個好年之後,再臨助他們重建家圜。
年節將近,大水漸退,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飛雪。
大雨造成傷勢發炎讓世君臨吃盡了苦頭,發了一場高燒,燒退又起,使得大夫連在二十九夜都還在米府走動,習慣得連路都不需下人引領了。
「去歇會吧。」躺在病榻上的世君臨啞聲說。
「等你燒退了。」米乃祿直睇著他臉上不自然的紅潤。
「不成,我每回醒來就見你在身邊,你肯定都沒歇息,這樣會累出病的。」
「誰要你不趕快好起來?」
世君臨不禁歎氣。「或許是我甚少生病,一病就嚴重得多,就像你很少生氣,一旦氣極就很難哄笑。」
「……你是說我刁難你?」她瞇眼瞪他。
他笑瞇眼。「不,我覺得那也是別有風情。」沒有教他痛徹心扉,又怎能讓他明白得到的喜悅?
這話讓米乃祿嬌羞地垂下長睫。「你呀,趕緊把病養好,別讓我擔心。」
「好。」他疲憊地閉眼,耳邊只聽得見屋外沙沙的落雪聲,安靜得令他又張眼。「祿兒,要是你沒打算回房,就說些話來聽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