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幅只畫了一半的皇甫瑄畫像從宮內帶出來之後,也不可能再以惠貴妃的名義送出,便落個無人問津的下場。
華如意將所有草圖帶回自己的房間,小心收藏在畫匣子裡,與她之前所繪的幾幅私密之作一起妥善收藏。
回府後的第二日,她又去了含香樓。含香樓的女人們見了她都欣喜不已,拉著她一個個問長問短。
「如意啊,你這麼快就回來了,太好了,上次答應幫我畫圖的,幾時有空給我畫呢?」
「如意,先給我畫,畫好了,我多付你一倍的錢!」
「都讓開讓開,如意上次給我畫的畫還沒有畫完呢,你們爭什麼?」紅蓮把如意從眾人之中搶了出來,急忙問:「怎樣?我的畫你畫完了嗎?」
「當然畫完了。」如意把手中一個畫軸遞給她,「你要的手串我也已經補在上面了。」
紅蓮喜孜孜打開那幅畫看了一眼,又悄聲說:「上次我和你說有位貴人也想請你畫畫,要請你上府裡去畫,你不肯,人家現在願意出五百兩銀子托你畫一幅春宮圖,說是你既然不願意上府裡去,他可以到這裡來。」
「錢倒罷了,我已經答應了幾個樓子裡的姑娘,這幾日都脫不開身。」華如意正想婉言謝絕,紅蓮又急忙說道:「你就幫幫我吧,這位貴人是我家穆哥的頂頭上司,他說他不敢得罪,讓我務必把這件事辦妥。」
華如意見紅蓮言辭懇切,知道她這樣的青樓女子,能找到一個情投意合的恩客很是不容易,自然想幫情郎把事情辦好,自己又何必讓她為難?於是點頭說道:「好吧,我明晚或許有空,你讓那位貴人就到二樓最裡間的廂房等我即可。但是老規矩,我不見他,也不畫臉,這一點要事先言明。」
「當然當然!只要你肯點頭,什麼都好說!」紅蓮笑著連聲道謝,還硬是往她的手裡塞了一個橙黃的大橘子。
華如意從含香樓回華府的時候,半路上一輛馬車差點撞到她,她慌忙躲閃,馬車也已停住,車窗上的掛簾一掀,露出皇甫瑄冰寒的面容。
「上車,有話問你。」
她已習慣他這樣命令自己,只是不知怎麼總是這麼巧,走到哪裡都能遇到他?
馬車的空間不算大,她坐在車上之後,膝蓋幾乎能碰到對面的皇甫瑄。
「殿下今天找我……」她本來想問是有什麼事,忽然想到上次在御花園內他那樣冷冰冰地反問自己,又改口道:「又是為了陛下遇刺的事情嗎?我真的不知道任何線索,我們只是——」
「我有問你那件事嗎?」皇甫瑄冷冷地看著她,「別讓我覺得你像是在欲蓋彌彰。」
她立刻閉上嘴,垂下頭去。
「為什麼上青樓?」
皇甫瑄的第一個問題便讓華如意驚得目瞪口呆,怔怔地看著他,半晌不知道怎麼回答。
皇甫瑄盯著她,「該不是華府的小姐也要被逼賣身吧?」
「我……只是有事去辦。」
「有事?什麼事?」他繼續追問。
華如意咬著唇,「不便和殿下說,請殿下……也不要強問,這是我個人的私隱。」
皇甫瑄深吸一口氣,「好,敢在我面前說要保密私隱的人,你還是第一個。但是我必須提醒你,青樓之地絕非你應該去的,我希望以後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從那裡走出來。」
他憑什麼這樣威脅她?華如意偷偷瞥他一眼,見他臉色鐵青,目光幽冷,像是十分震怒。可自己與他非親非故,雖然有過一次「肌膚之親」,但想來只是太子殿下偶爾換換口味的一時衝動,自己既不敢蒙得他的眷寵,更不奢望能像麗姬那樣有名有份的陪在他左右,她表現得已經夠大方了,他又來這樣強求她的一言一行,豈不顯得太沒道理?
可是,唉,誰讓他是太子殿下,皇帝遇刺後傷重昏迷,也許日後他很快就要即位稱帝,就算他有千萬個沒道理,只要在他頭上掛上皇帝的冠冕,再多的沒道理也就變成了有道理。
所謂螳臂擋車,自不量力,她也不必在這個時候和他鬥嘴,自尋死路。更何況他日理萬機,今日應該只是巧遇,以後他也不會天天在青樓門口閒逛,自己的進出更不會被他看到。
於是她想了想,很痛快地說:「好。」
第5章(2)
皇甫瑄看著她,神色有些古怪,「華思宏是你的父親?」
她一震,低頭道:「是。」
「以前怎麼都沒聽人說過他有個女兒?」他雖知曉此事,但卻從沒聽其他人提過。
「父親家規嚴謹,自小傳藝於我的時候,怕我因為父女關係而偷懶,便要我稱他為師父,久而久之,旁人都忘了他有我這麼一個女兒,只當我們是師徒。」
皇甫瑄訝異道:「你從師華思宏?可你上次說你『也會畫幾筆』,該是謙辭吧?」
她依舊低垂著眼簾,「我的畫功的確算不上多好。」
「是嗎?若你畫功不佳,為何要讓你和華蘭芝一起入宮,給我畫像?」他不知何時聽到她當初入宮的原因,此時問道:「我的畫像呢?」
「那個……殿下知道,我們入宮作畫是受惠貴妃所邀,現在她被打入冷宮,那畫像不便再送殿下,所以……」
「我只問你,我的畫像呢?」
她小聲說:「帶回了華府。」
「去拿來給我看。」
她揚起臉,「現在就拿?」
「嗯。」
她沒辦法推托拒絕,只能要求,「殿下可否不進府?您突然造訪,府內上下肯定驚慌於迎接您的大駕。若追問起我和殿下是怎麼相熟的,我不好解釋……」
皇甫瑄悠然一笑,「怎麼?是怕人知道什麼?怕人知道你剛才從青樓出來,還是怕人知道我曾經在宮中親了你?」
這是兩人自那日一吻之後,第一次當面說及此事,華如意頓時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低著頭小聲說道:「無論如何,請殿下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