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如意跪在那裡,一語不發,薛庭軒看了心疼,伸手去扶。
「如意,我們私下慢慢談,你有什麼心事或者不方便告訴你伯父和我父親的,單獨和我說也可以。」
華如意搖搖頭,「我能說的已經說了。薛大哥,多謝你的關愛之情,但我真的不能嫁你。」
此時家丁慌慌張張前來,「大老爺,太子殿下駕到。」
正堂的人全都驚住,薛史染立刻站了起來,「太子殿下?我們是否需要迴避?」
華思明又是激動又是疑惑,擺擺手道:「不必,皇宮之中也用你們琉璃齋的紙,今日一併見見太子,對琉璃齋絕無壞處。」他瞪了一眼華如意,「你先回房去!」
華如意也滿臉吃驚,為何皇甫瑄會在這個時候造訪華府,雖然猜著他應該是為了自己的事情來的,但卻不好公然找理由留下,於是也只能先退回自己的房中。
一進屋子,她又愣住——只見華蘭芝站在書架旁,手中捧著的正是自己昨日剛畫完的那幅畫。
聽到聲音,華蘭芝緩緩轉過身來,臉上陰晴不定地盯著她看了半晌,之後將畫紙一展。「這……是你畫的?」
畫紙上,上半張的大部分畫紙都鋪滿沉沉的藍黑色,點明畫面發生的時間是在黑夜。在畫面的一角,雪白的羊毛地毯上,可以看到散落的衣服以及一雙交纏的裸腿。
她雖然已經畫得很隱晦,沒有畫身子,沒有畫臉,但只是這樣的畫面,便足以說明一切了。
她只好硬著頭皮回答,「是。」
華蘭芝又看了那畫紙半晌,忽然噗哧一笑。「真看不出你居然還會畫這樣的畫,咱們華家人幾時這麼大膽過?!」
華如意故作平靜走過去,將畫紙接過,「你有事找我?」
「本來是有事,現在被你這畫一嚇,倒忘了。」華蘭芝眨著眼靠近她,「你這裡還有這樣的畫嗎?」
「沒了。」她第一次被人當面抓住自己畫這樣的畫,窘迫得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我才不信,我要翻翻。」華蘭芝四下看了看,抽出一個抽屜,果然又看到幾張畫紙,樂得笑道:「小時候我就見你有什麼寶貝都往這抽屜裡藏,大了還改不了這個舊習慣。」
華如意急忙上前按住,「蘭芝,別鬧了,就給我自己留最後一分秘密還不行嗎?」
華蘭芝見她這樣急迫,只好鬆了手,拉著她坐下,「如意,我知道你心裡有委屈,我今天就是來找你說這件事的。叔父臨終之前將族長方印交予你。明明白白是讓你接掌華府,父親卻要我替你,我心中也很不安。」
「沒什麼,你本來就比我合適……」華如意不想糾纏這個話題。
「你先別拿話來搪塞我,你聽我說完。」華蘭芝很誠懇地說,「自小我們一起長大,我知道,叔父對你要求甚嚴,你也是個好強的人,家中其他人冷落了你,你都不放在心上,一心一意只想靠畫出頭,可惜叔父一死,你也沒了依靠,我爹……又是那麼專橫跋扈的人,你才把族長的位子推給了我,但我也有我的骨氣啊!平白受你這麼大的恩惠,我自己也不甘心,所以我一直想和你說,日後你的畫,你就署名吧,總蓋我的印,我看著真不是滋味,每次別人讓我畫,我還要為難,怕萬一被人看出破綻了怎麼辦,但我華蘭芝難道就該一輩子是個傀儡不成?」
華如意愣住,她從未想過華蘭芝會這樣推心置腹和自己說心裡話,一時間竟不知該怎麼回答。
華蘭芝從袖中拿出一枚方印,正是華思宏臨終前交給她的。「這印,我還給你,族長的位置,也算是還給你了。當然這件事還不能和我爹說,免得他那邊又要嘮叨,不過世事多變,誰知道以後誰能管得了誰呢?」
華如意問道:「你今日是怎麼了?這印我既然給了你,又豈能要回?家裡上上下下都知道你是族長,你突然把它推給我,我又該怎樣解釋?」
華蘭芝笑道:「不用你去解釋。我……日後若嫁了人,自然這族長是不能繼續當了。我知道我爹想把你許婚給薛家,但我猜你未必肯答應,你這個人啊,外柔內剛,你不想做的事情誰也逼不了你。」
「如意、如意!」窗外忽然傳來華思明的叫聲,顯得非常焦急。
華蘭芝訝異道:「爹怎麼會親自來找你?還這樣大呼小叫的?」
兩個女孩兒拉開門,同時怔住。只見院子中不僅站著華思明,在人群之中,前呼後擁的那人正是太子皇甫瑄。
他的神情一如既往帶著高貴的漠然,只是望著華如意時,眼中閃過一抹只有兩人才能察覺的笑意。
「如意,太子殿下是特意來找你幫忙的。」華思明的神色難掩激動。
畢竟,華蘭芝差點涉入惠貴妃涉嫌謀害皇帝之事,全家上下都如驚弓之鳥般惶恐不安。此時太子親臨府邸,不是為了問罪,而是為了求助,這讓他頓時大覺顏面光彩,異常亢奮。
華如意知道皇甫瑄必然會來解救自己於困境,卻不知道他會出什麼招數,於是故作客氣貌,先和他見了禮,問道:「不知太子殿下有何事可由如意效力?」
皇甫瑄緩緩開口,「宮內前些日子追捕刺客一事已經有了眉目,有幾個路人可以描述那人的長相,但缺一個精於描繪人物的畫師把他畫出來。華家大小姐雖是箇中高手,但家事繁忙,想來不便和我辦理此案,我想你前些日子既然和她一起入宮,應該也會畫幾筆,所以想找你幫個忙。證人都在刑部,你若是答應,現在就和我走一趟。」
「如意當然有空。」華思明連聲說著,又對華如意使著眼色。「如意,此事攸關陛下和殿下的安危,也事關我們華家的榮辱,你可要仔細小心地畫,千萬不要出紕漏。」
「是。」華如意當然順水推舟的答應了,收拾一下東西便跟著皇甫瑄走出了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