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案前的太子皇甫瑄緩緩抬起頭,目光幽冷地看了眼籠中那只奇怪的小貓,眸光並無波動。
「老三,兵部那邊是怎麼回事?方、許兩位將軍為什麼會打起來?」
皇甫貞笑著回道:「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散朝剛出的事兒,這麼快就傳到大哥耳朵裡了?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無非是許丹心新納了一個小妾,這小妾原本在青樓和方華昭也算是老相好了,不知怎的被許丹心那個莽夫搶到府裡去,方華昭豈願吃悶虧?再加上在上朝前被許丹心冷嘲熱諷笑話了一番,心裡生氣,散朝時兩人幾句不合就打了起來,現在已經沒事了。」
「堂堂朝廷大員,在青樓狎妓不算,還在皇宮大打出手,你這個兵部之首是怎麼管教的?明日讓他們都去刑部領罰,就說是我的命令,一人二十大板!你,這個月的例銀也要減免一半。」
皇甫貞笑道:「大哥賞罰分明是對,可我那一大家子可都要靠我養活,況且眼下正是用人之際,父皇不正想年末操兵比武?這兩人是不是可以……」
皇甫瑄漠然看著他。「若是怕養不活一家老小,怎不早早搬出宮去?父皇又不是不給你封地,這麼大了還賴在宮裡像什麼話!?難道你也想像我這般被人綁住手腳,困在這裡,只為了高高在上、裝模作樣地供人參拜?」
皇甫貞聳肩笑道:「大哥知道我自小跟著你和皇后,一家子在一起熱鬧習慣了,實在捨不得搬出宮去。」
「還有事嗎?」皇甫瑄只是冷眼看著他,似是懶得再聽他東拉西扯。
皇甫貞臉皮再厚,在兄長面前也不好再嬉皮笑臉,便說道:「剛才出去的那名宿縣縣官,大哥是不是不記得了?那年他上京,曾經托我給你送一隻玉酒甕,只是後來被你退回去了……」
皇甫瑄一皺眉,「是那一臉諂笑,俗艷得像是舒妃頭上那朵大紅花的綠衣小官?」
「大哥不僅不記人長相,連名字都懶得記了?當時我還特意把他的名字和你說了好幾遍。」皇甫貞笑道:「就是他。不過他今天看起來像是灰敗的土老鼠,一點都笑不出來,難怪你不記得他。」
「原來是他。」皇甫瑄冷笑一聲,從旁邊拉過一張紙,寫了幾句話扔給皇甫貞,「帶給吏部的人,告訴他們,把宿縣縣官給換了。」
「大哥不必為了區區一個小縣官動氣,京中大官其實更能刮,大哥不是向來也睜一眼閉一眼嗎?」
皇甫瑄冷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以為我在縱容下臣貪贓枉法?」
「我不是那個意思……唉,算了,這隻貓是我買來獻給惠貴妃的,我得趕快送去了。」皇甫貞說著就往外走,走到一半,又回頭說道:「那日惠貴妃說你的壽誕快到了,問我該準備什麼大禮給你,我知道你向來不看重這些,不過這人情世故總是要做的,你說說,我該讓她送點什麼給你,你才不會冷著臉丟開,讓她面上難看?」
皇甫瑄將筆一丟,似笑非笑說道:「你讓她別總想著干涉朝政,就是給我最大的壽禮了。今日父皇提到,要提拔她兄弟做吏部侍郎,被我據理否決了,父皇雖不高興,但也沒說什麼,為了安撫他老人家,我才承諾會給他一個外放的肥缺,才換得父皇同意我給青山縣加撥三千石救濟糧。她給我惹的麻煩實在夠多了,我可不敢再收她的禮。」
「但她總是父皇的寵妃,也不好當面翻臉是不?等日後你登基做了皇帝,要怎樣給她臉色看都隨你,現在還是以和為貴吧。那我就讓她隨意準備好了?」
見皇甫瑄沒有響應,皇甫貞只當他同意了,提著那個大籠子,急忙忙地又趕向惠貴妃的拜月宮去。
第1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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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皇甫貞所說,惠貴妃是現在後宮中最得寵的一個。追根究柢,還是她夠年輕。
都說美人怕遲暮,當今皇后生了一子一女,如今已經四十多歲,雖然保養得宜,但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了青春不再的事實。
惠貴妃三年前選秀入宮,因為年輕貌美,一入宮就被皇帝看中封了嬪,去年先貴妃因病去世,惠貴妃「眾望所歸」搶到這個空缺。即使她尚未為皇帝生下任何子嗣,但對於已有七子四女的皇帝來說,這已不是什麼遺憾。
惠貴妃出身不高,父親只是兵部一介小吏,千方百計把女兒送入宮內,果然雀屏中選,一步登天。但惠貴妃一家並沒有因此一步登天,只因為皇帝及太子對外戚任官一事極為慎重。
不過即使如此,巴結討好惠貴妃的人依然不少,所以惠貴妃的拜月宮永遠是熱熱鬧鬧的。
今天惠貴妃的心情尤其好,因為她向華家邀的一幅全身畫像今天已經完成呈來了。
展開畫作時,宮內的宮女、太監,以及在此作客閒聊的幾位妃嬪,全都睜大眼睛,連連驚歎。「呀,這可真是洛神下凡了,畫得如此精細不說,最難得的是將貴妃娘娘的神韻都畫得如此靈動!」
那七尺高的畫卷迎風展立,畫上的惠貴妃一身金紅色的宮裝長裙,貴氣四溢,五官絕美,眉目含情,衣袂飄然,頗有仙家之氣。
惠貴妃也看得眉開眼笑,轉頭對華蘭芝說:「蘭芝,都說你畫功了得,怪不得讓你接掌華家族長的位置,放眼華家,也只有你堪此大任了!」
華蘭芝微笑道:「多謝娘娘提攜,蘭芝才有此機會一顯拙技。」她看了眼站在旁邊一語不發的華如意,又說道:「這是蘭芝的妹妹如意,也很會畫畫的。」
惠貴妃對華蘭芝身邊貌不驚人、身材圓潤的華如意並無興趣,瞥了一眼就說道:「都說華家人人都像畫中人物,蘭芝你若是當年入宮選秀,只怕這宮闈都沒有本宮立足之地了。」
華蘭芝連忙躬身道:「娘娘真是謬讚了,娘娘之容,舉世無雙,豈是吾等鴉雀之色可以相提並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