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中像是浮現了某個畫面,那是一個陰雨綿綿的日子,雨一直不斷地下,卻始終澆不熄發生在眼前的那場大火……霍克勤深呼吸,平復這一瞬陡然湧上的窒悶感,他掩面,想嘲笑自己,聲音卻如卡彈般,發不出來。
「你還好吧?要不要休息一下?」一旁的霍于飛看不過去,霍克勤臉上表情沒變,但多日沒睡,神態極差。
隨著時間分秒流逝,那種無所適從,只能茫然等待命運發落的感覺越甚。負責保護的人失蹤,坦白講對他們來說是種莫大恥辱,但憤恨的理由不只是因為這個,而是他們都很喜歡那個女孩。
即便是曾作為那些高官顯要的防彈牆,在部隊看慣了生死的他們,也很難接受這麼一個年輕亮麗的生命有可能已經消失的事實。
霍克勤本就話少,在唯一會逗他開口的人不見以後,更是沉默寡言。他戴上耳機,再度按下播放鍵,反覆聆聽唐左琳同儕的證言。
「我沒注意到她,我們根本不熟,沒講過話……」換下一個檔案。「我不曉得耶,喔,我好像有看到米克過去跟她講話,他們最近好像挺常在一起……」米克?這名字有點熟悉,好似在另一個檔案裡也曾聽聞,他一一聽過去,終於找到。「……順便幫我跟她說鋼筆找到了,不是米克拿的,等她回來我再把她那只還給她。」那個米克又回答了什麼?
霍克勤打開屬於「Mick」的檔案,整個人一頓,發覺自己不久前聽過他的言詞,卻未留心。他再按下那個錄音檔,帶著一點怯懦的男聲流洩出來。「我沒注意到她,我們根本不熟,沒講過話……」根本不熟、沒講過話,但唐左琳消失那天他卻找過她,又有人說他們常湊在一起,那鋼筆……又是怎麼一回事?
「霍克?你去哪兒?」
「我再去史登商學院一趟。」霍克勤直覺不對勁,他抓了車鑰匙出門,一路驅車,闖盡了紅燈。印象中那叫米克的是個瘦小的黑人小子,家境貧寒,成績優秀,會是他嗎?動機又是什麼?
結果這一天,米克並沒來上課。
無功而返絕不會是霍克勤樂見的結果,他改往米克的家駛去,號稱「犯罪天堂」的布魯克林區充斥著黑人及墨西哥人,古老的磚牆上儘是各種叫人看了不舒服的塗鴉。
米克住的地方是一幢年久失修的木質公寓,他按下門鈴,等了好一會兒,才見一名瘦弱的婦人出來迎接。「呃,先生?」
「米克在嗎?」婦人似是被他懾人的氣勢嚇到,支吾了半天,這才搖頭。「他、他不在。」
「是嗎?」霍克勤擰眉,好不容易僅有的一絲線索就這樣卡住,他不甘心,但是見婦人像是非常害怕的樣子,分明是夏天卻穿著長袖,看得出身體並不好,臉色蒼白虛弱,露出的手腕上還有幾處受傷的痕跡。「等他回來,請他和我聯絡,這是我的電話。」留下名片,他轉身離去。
可沒走幾步,他轉過身來,望著這棟破舊的建築,墨眸一凜。這裡縈繞的氣氛令人不愉快,胸膛彷彿被某種黑暗的東西壓著,難以喘息。這種異於平日的直覺過去在刀口上救過他不少次,那麼這一次……又是怎麼回事?
第3章(2)
現在……幾天了?
眼前一片黑,唐左琳被黑色的布巾遮住了眼,這是一間完全不透風的密室,當然,連光線也沒有。
潮濕的氣味惹得鼻子不舒服,依稀還能聽見老鼠四處鑽動的聲音,唐左琳渾身打顫。小時候,她也一度被關在像這樣的地方。
當初她以為自己會死,很害怕很害怕,但事實上,一個星期後她就得救了,儘管那七天對她來說,遠比七年還要來得漫長許多。
那麼,這一次呢?
「你那個男人真的很煩,我就告訴他不知道了。」破舊的木板門被打開,有人走了進來,他手上端著的食物散發出一種腐敗的酸氣,一天一餐……所以,現在是第三天?
來人把餐盤放下,那響聲讓唐左琳被綁縛在椅子上的身軀整個瑟縮起來,像是某種儀式的開端。
「啪!」他揚起手,往她臉上招呼過去,清脆的巴掌聲此起彼落,帶著各種難聽的謾罵。「煩死了煩死了!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唐左琳被綁著,完全沒法逃躲,男人強勁的力道一下下落在她的臉上,火辣的疼痛到現在已經完全麻木。這三天來,他肯定會在送飯以後將她痛揍一頓。
「道歉!說對不起!再像昨天一樣跟我求饒,我就放過你——」
「唔!」唐左琳哀吟,腦袋被擊打得一陣暈眩。三天來,被迫吃著不像樣的東西,在這種社會的邊緣承受三不五時的暴力,她的精神和肉體都已經達到極限。
不行了……誰來……救她……在她意識迷亂之際,破舊的木門被踹開,有人闖了進來——
「誰?!你……你們……」米克還不及反應,便被一腳狠狠地掃至角落,「砰」一聲撞到了牆壁。唐左琳雙眼被遮住,精神渙散,不清楚眼前發生何事,只聽見三天來一直折磨著她的人發出陣陣哀嚎。「血……我流血了……好痛……不要打我!」
「霍克!夠了!」有人阻止,聲音好熟悉,好像是……于飛?那另一個人是……克勤?
「你……你沒事吧?」霍于飛像是咬牙,上前解開纏繞她身上的繩索,並拿下她眼上的布。三天來極少見到物事的眼一時對燈光有些敏感,她還不及閉上眼,一隻大掌便覆蓋住她眼睛,那抹熟悉的氣息及溫暖……
「克勤?」
「對不起。」男人的聲音好沉,透著一抹難以釋懷的痛苦。唐左琳聽得心口一緊,表情擔憂,她很想告訴他自己沒事,但腫脹的頰及被打傷的嘴角扼住了她的言語。
能叫喚他的名字,已經是她的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