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直到現在才察覺到……相較於身體的冷,真正疼的是她的心,那痛鑽心入骨。這個男人打一開始就做好了失去的準備,天下之大,竟無他們容身之處,唐左琳悲哀地想,任由霍克勤擦拭自己身上的濕漉,忽然揪著他的手,問:「告訴我……你有沒有什麼願望?」
她聲音發顫,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其他緣故,霍克勤為她這突來的問題一怔,隨即搖頭。「沒有。」
騙人!唐左琳不信,卻一個字都講不出口,因為不管他的願望是什麼,她都不可能幫他實現。
唐左琳恨極了自己的渺小無力,分明渴望他能在她面前表露希望,仰賴自己,卻又擔心自己無法給予承諾,矛盾的心思在她體內拉扯糾纏,最終讓她不顧一切地吻上他,捉著他襯衣的手直發顫。「我好冷……」
「要不要泡個澡?」雖然是詢問句,可他已經把她攬抱起來,帶往浴室。
唐左琳卻搖頭,以幾乎要扯壞他襯衫的力道開解他的扣子,在他迷惑卻逐漸顯露出熱度的目光下脫了他的衣服,將自己冰冷的身體貼了上去。意思很明顯,三天來他們已經太熟悉彼此身體的每一寸,深知如何能輕易撩起對方反應,可她實在太冷。也許她本身沒意識到,霍克勤卻為她如冰塊般僵冷的身軀一凜。
他很快地剝除她浸濕的衣物,一邊以毛巾撫擦著,一邊吻上了她的唇。他打開熱水,再以自身的溫度驅走她身上的寒意。兩人在旅館窄小的浴室內擁抱,她的身體像是吸飽了水,每一處都顯得柔軟,同時也嬌弱得教人心驚。
第6章(2)
慾望慢慢地受到平息,可唐左琳始終緊抱著他,不願放開。
「我想離開這裡……」
「明天就走,好嗎?」
「好……」她閉上眼。只要,能跟你在一起的話。
可下面的話,唐左琳說不出口,只能悶頭窩在他的胸前,假裝疲憊掩去淚意,好在還有熱水掩飾。她一直哭一直哭,停不下來,使勁力氣忍住了全身顫動,霍克勤很溫柔地替她洗滌身軀,從頭到尾沒多說什麼。
他抱著裝睡的她離開浴室,把她擦乾,放在床上。
唐左琳閉著眼,忽覺脖頸傳來一陣冰冷涼觸感,她微顫,聽見他醇厚的嗓音輕輕拂上她的耳。「你的生日禮物。不管發生什麼事,絕對都不要拿下來,知道嗎?」
說罷,他留著燈,離開了床沿。
他曉得她醒著……唐左琳在這一片明亮中睜開眼,探手撫上那墜鏈,有一種彷彿所有事物都被他沉靜的眼看透了的感覺。
帶著一點不甘心,以及對自己無能為力的恨,她閉上眼,終於睡去。
她什麼都沒帶出來。
所有的一切全留在地間破舊的房間裡,包含自己的靈魂,就這樣走出了旅店,經過一個陳舊的菜市場,只見對面的街道上,已經有人等候。
那人向她微微一鞠躬。唐左琳閉眼,深呼吸,天空又開始飄起了雨,她纖白的手握緊了胸前墜鏈。這是她唯一帶走的東西。
她深呼吸,走向對街,極力穩住自己的情緒開口。「不要忘了答應我的事。」
「是的。」管家恭敬答禮。
唐左琳斂目,有這一句保證,她可以安心,因為唐家人從不食言。
在她十歲被綁架,送至英國就學前,她喚作外公的男人不知怎地福至心靈,模仿神燈精靈,給了她實現三個願望的機會。
當然不可能是太過分的要求,所以第一個願望,她許自己想去美國念MBA,帶著霍克勤。唐沅慶答應了。
至於第二個願望……
「左琳!」在老舊道路的對岸,傳來了熟悉的呼喚。
她渾身一顫,看見他的身影在綿雨中顯得模糊。他手上拿著傘,看來是被昨天淋濕的她給嚇著了,今天才特意追了出來。
霍克勤看見他也認識的管家,臉上並無半分慌亂,他毫不猶豫地走上前,身旁兩側的護衛隨即擋住唐左琳。他面容一凜,散發極不好惹的氣息,讓其他訓練有素的保鏢們看著也覺得棘手。
畢竟曾在同一個地方工作過,他們都知道這個男人有多厲害。
唐左琳歎了口氣,推開保鏢。「讓我跟他說說話。」
「小姐……」
「我不想再說第二次。」就算只是替身,好歹也是受唐家良好教育長大的,何況知道真相的人不多,在外人眼裡她還是唐家嫡系,狐假虎威這種事,她平常懶得做,不代表不會。
劉亦德歎了口氣,擺了一個手勢,示意兩個保鏢退後。
唐左琳走了過去。
雨水打濕了他俊美而深刻的五官,濕漉的發貼在額前,使他的眼神顯得朦朧不清。唐左琳望著,想開口說些什麼,但喉嚨裡像是吞了沙,連呼吸都困難,現在開始……她不能哭。
霍克勤也沒說話。他撐開傘,遮擋她頭上的雨,明明十二個小時前才在旅店房間裡那樣熱切地相互纏綿,可她卻覺得那些記憶好遠好遠了,遠得像是一場夢。
原諒她無法當面告別,不知道她的留言,他看到了沒有?
「我答應過你……你說如果有一天,我後悔了自己的選擇,第一個要讓你知道。」她吞嚥口沫,每講一個字,喉間的沙便狠狠刮著她的咽喉,她好痛。「我現在告訴你,我後悔了。」
霍克勤沒開口,只是瞅著她,以那一雙沉靜的、恍若早已看透一切的眼神。
「我累了,這種捉迷藏的日子一開始很有趣,但久了就煩了,唐家其實也虧待我什麼,我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你不用太放在心上,就把這個當作是大小姐在消磨時間,我只是悶在唐家太久了,想出來晃一晃,晃了三個多月,我覺得夠了——」
「別說了。」霍克勤冷聲阻止,他陰沉的表情瞬間駭著了她,但他隨即將她冰冷的身軀抱入懷裡。「不用勉強自己講這種話,我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