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那聲音,叛軍在幾個受傷的太監幫忙下,很快就會進入搜索。
四個人離開小房間,準備循來時路逃走——沈力恆賄賂了幾個太監,才安排好這條後退之路,打算就到紫心之後出宮。
事實上,戰事愈打愈差這段時間以來,他就已經在安排這件事。沈力恆知道自己不可能有辦法挽救整個王朝,敵我之間實力懸殊,這場戰事幾乎篤定敗北。
所以他告訴自己,不管如何,至少救下紫心。
他心裡有數,如果包括皇上在內的皇室成員沒有逃出宮,便很有可能會自盡免燕王攻進皇宮帶來的屈辱。
紫心一向愚孝、愚忠,肯定會跟著自盡,他確實有心理準備,可剛剛衝進房內看見這一幕時,心裡依舊震驚,依舊疼痛不已。
就在四人從後方逃出開陽宮時,正巧被個小太監看到,那個小太監看見這四人,再看見沈力恆背上背著公主,心下一急,才想大叫,告訴眾人人在這裡。
但沈一虎立刻喝道:「你敢叫!我立刻殺了你。」
小太監年紀不大,確實被這麼嚇了一跳,立刻住嘴,可是這個小太監還是親眼看見了沈力恆他們帶著公主逃跑的畫面。
沈一虎立刻拿著劍,「我殺了他,以絕後患。」
小太監立刻哭哭啼啼求饒。
沈力恆看著,歎息,「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可是少爺,就是這些該死的閹人開宮門,讓逆賊進宮的,不然事情也不會變成這樣……」
沈力恆搖頭,轉身就走;沈一虎無奈,只能聽話,收劍,趕緊跟上。
這天下不會是幾個閹人開了宮門,就能易主的。王與霸,百姓心裡有數,不是一個人說的算,不是他們沈家說的算,當然也不是趙本義說的算。
四人循來路逃出宮,沈力恆準備了尋常人家姑娘穿的衣裳,讓平兒找個隱蔽處幫紫心更衣,以免一路上紫心一身華麗服飾反倒啟人疑實。而換下來的公主燕服,隨處找個地方就埋了。
看著那隨意掩埋的華服,沈力恆當然知道那是哪一年從錦繡署出去的公主服飾,只是現在,天下大亂,這衣服不能留了。
事前就在宮外不遠處準備好一輛小馬車,將昏迷中的趙紫心放在後方,讓平兒隨身照顧,他則與小虎子在前方一同駕車。
小虎子駕車,他持劍,就怕路上會碰見燕王軍隊。幸好錦繡署其實距離皇宮不遠,他們熟門熟路,鑽過幾個巷子,刻意繞道不從錦繡署的正門進入,反而來到沈家的後門。
沈府後門也有紅漆大門,連月戰事,連後門也大門深鎖。為了避人耳目,馬車鑽進小巷,從偏門進入沈家,甚至為了讓看見紫心的人愈少愈好,也不下馬車,一路直達沈力恆作息的院落。
進了他獨居的院落後,停住馬車,沈一虎先下車看了看四周,將院落大門關上,確保沒有閒雜人等。
事實上,先前就已經屏退府裡與署裡僅存的僕傭,這些日子的戰事,讓府內許多僕傭以及女匠求去,想先回家鄉避難。
畢竟燕王如果得勝,天下將會如何又有誰知道,為免橫死於戰亂中,還不如回老家待著,看看狀況再做打算。
沈力恆一個不攔,甚至每個離去的僕傭與女匠還給了一筆盤纏,除了路費,還有回到老家的安家費,要他們好好保重,有緣再見;每個離去的僕傭與女匠都充滿感恩,甚至許多都是淚流滿面。
沈家確實待他們好,但戰亂之下,保命要緊,況且戰事發展至今,官軍節節敗退,京城岌岌可危。
到頭來,府裡與署裡剩下的僕傭不多,留下的幾乎都是本來就定居在京城的人。因為戰事,錦繡署甚至停止了運作,皇室成員不可能還在此時要織造新衫,剩下的,只有沈家自己本有的錦繡事業。
沈力恆到馬車後頭將還在昏睡中的趙紫心抱出,那女孩極不安穩,渾身不停發抖,不是身體不適,似乎心有夢靨。
往屋內沖,平兒跟著,沈一虎緊張兮兮護在後頭,連已經回到沈家,還心想負責斷後,顯見這段日子的緊繃,讓每個人都不好受。
一路上往屋內走,沈力恆抱著趙紫心,不停在她耳邊低聲說著,「沒事了!紫心,不用怕;沒事了,你好好睡一覺,醒來就沒事了……」
「唔……」睡夢中,她依舊痛苦得皺緊眉頭,渾身頻頻發抖,她的心緒不平,遭受極大打擊,說是閉著眼睛入眠,誰知她夢中的畫面有多恐怖。
一個從小養在深宮的女孩,雖受到嚴格的訓練與養育,但肯定沒有經歷過這恐怖的時刻,眼見趙家的天下就這樣亡了,父母、兩個姊姊全都自盡,她該怎麼自處?
可憐的紫心……
進到他的房內,沈力恆此刻已經毫無顧忌,立刻將她安置在自己的床上,為她蓋上被子。以往他會顧忌紫心的清譽,不敢過於接近,怕給她惹麻煩,但現在,他管不了這些了。
雖知她身體沒病,只是心裡有病,但還是妥為照顧,就怕心傷與身疾並發,到時候就麻煩了。
趙紫心睡得相當不安穩,時而皺眉、時而咬唇,時而夢中流淚,時而臉上滿是冷汗。旁人不得見,無從知曉她夢中那一幕幕恐怖畫面。
平兒主動去燒水,想幫公主擦去冷汗;沈力恆也在旁看顧著,不肯離去;沈一虎則是著急緊張,卻不知自己能做什麼。
沒過多久,平兒端著水來,蹲下身拿起白帕子沾濕熱水,幫忙擦拭趙紫心臉上的汗水,以及那時而竄流的淚滴。
沈一虎待不住,他的個性總想先發制人,要他乖乖等著,他實在覺得悶,「少爺,我去外頭看看。」
「可是……」沈力恆也知道該主動去探知一下消息。
外頭已經快要日落,今天燕王軍正式攻進皇宮,皇上、皇后還有元妃都已自盡,如無意外,燕王應該這幾天就會稱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