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沒姦淫擄掠,也沒強人所難,最多見到美人多看兩眼、調戲兩句,又豈算得上是大奸大惡,少林為何容我不得?」
司馬雲天為之語塞。
吳奈幽幽地歎了口氣,「何況我如今不輕狂,待得他日入得佛門哪裡還有機會。」
聽他那話,司馬雲天心頭一動。他如今的輕狂是因為他日要身入空門,長伴青燈古佛終此一生嗎?
突然的,司馬雲天對眼前這男子生出幾許同情之意。
吳奈匆地沉默下去,心中微微懊惱。無意間竟將心裡話說了出來,美色當前,果然易讓人心浮氣躁,無法心沉如水。
天色漸晚,夕陽的餘暉從窗外射入落在桌前的吳奈身上,襯得她眉眼柔軟,隱含風韻。
司馬雲天逼自己別開眼,心中卻不禁滑過一聲輕歎,如果不是那一襲灰衫,他的眉目會更俊朗。
「阿奈。」他低聲輕喚。
「嗯?」
「你為什麼只穿灰衣?」
吳奈低頭看一眼身上的衣服,笑道:「我是少林弟子啊,而且早晚要出家,早點習慣也是好的。」
司馬雲天下意識的蹙眉。
「而且,你不覺得我穿灰衣很有那種得道高僧遺世獨立的氣質神韻嗎?」
他斬釘截鐵地回答,「不覺得。」
「你跟我師兄他們一樣沒品味?」
「我頭一次覺得與圓慧方丈有知音之感。」
「你那是錯覺。」吳奈笑得頗不以為然,眼角眉梢透出幾分俏皮。
司馬雲天微微握拳,傷口的疼痛讓他神智稍醒,心下頗是挫敗懊惱。
一無所覺的吳奈將調製好的藥膏封存,放到牆角的架上。
※※※
少室山的後山景色深幽,有一條山溪垂落而下,溪水婉蜒流淌沒入山林。
靜謐安詳的這裡卻是少林禁地,只有歷代長老在此居住清修。
在離山澗稍遠的地方有一面石壁,壁下有一天然洞穴,吳奈於後小清修時便是居住在此。
每月癸水來的那幾日,她的身子總是有些不適,上個月礙於司馬雲天重傷在身,她不便離開左右,便強忍不適留下照看他。
如今,他傷勢大有起色,且對她的關注有些過度,這讓她不敢太過冒險,況且他又提及聽經之事,便順話而為,藉機離開客棧回寺。
一陣飛鳥振翅的聲音傳入耳中,她伸出手,一隻雪白的信鴿落在手背上。
展信一閱的她微微蹙眉,從樹上躍下,下山而去。
一盞茶的時間,她回到江湖客棧。
院子裡很安靜,小丁在她的房前盤膝打坐。
「小丁。」她出聲輕喚。
他從地上一躍而起,恭敬地走過去,「師叔祖。」
「出什麼事了?」
「這幾日總有人夜探後院,昨晚來人武功很高還有幫手,我們五人險險守不住門戶。」
「還是守住了嘛。」吳奈不以為然地笑了笑。
「師叔祖既然回來了,那我就去前面幫忙了。」
吳奈點點頭,然後逕自朝房間走去。
手剛觸及房門,屋裡傳出司馬雲天的聲音,清清淡淡卻又無比悅耳迷人。「阿奈,你終於捨得回來了?」
「司馬教主這是想我了嗎?」
說著,她推門而入,最終來到床前,伸手將帳帷掛起。
但看到床上人的情形時,她大吃一驚。
他原本包紮妥當的右手傷口處血跡浸染,臉色也蒼白若紙。
「這是……」
司馬雲天淡淡地解釋,「我若是不出手,只怕你回來便見不到我了。」
「你怎麼能出手呢,不想要你這隻手了嗎?」吳奈的聲音不自覺地揚高。
「你在擔心我嗎?」
她愣了一下,別開眼,「你在我這裡養傷,我自然會擔心。」
司馬雲天隨意掃去一眼,目光猛地停住,旋即又若無其事地移開,「收拾一下床褥吧。」
吳奈一怔,而後在看到他不大自然的表情心領神會。微抿著唇,彎腰將他從床上抱至椅中,換過床褥之後,又拿了乾淨的衣物幫他換好,順帶將裂開的傷口重新上藥包紮好。
「想笑便笑吧。」
她摸摸自己的鼻子,終是逸出輕笑,「人生在世,吃喝拉撒睡,你如今行動不便,偶有失禁也是正常的。」
司馬雲天忍不住狠狠瞪了她一眼,目光再次落在她光潔纖細的頸間,心緒紊亂成一片。
女子!出身少林,輩份崇高的吳奈竟然是女子!
往日為了分散心神,他多會將目光落在她頸間,不料今日卻發現她的喉結消失無蹤,起伏多時的心湖驀地大石沉底,卻又泛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
「我幫你去拿些吃的來。」吳奈邊笑邊轉身出屋。
等到她返回,司馬雲天發現喉結又出現了,心中頓時明白,她方才應是過於情急,才會忽略到原本要注意的細節。
「阿奈。」
「嗯?」吳奈小心攪著碗裡的粥,怕溫度過燙他無法吞嚥。
司馬雲天目光柔柔地落在她微低的螓首上,輕輕地道:「你若是女子,我便娶你。」
「可惜我不是啊。」她一副不勝惋惜的表情。
他笑道:「是呀,所以你就只能等我來滅你的口了。」
「希望教主不會讓我等太久。」她舀了一勺粥遞到他嘴邊,神情淡然,波瀾不興。
司馬雲天張口吞下,心道,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第3章(1)
是夜,月明星稀。
江湖客棧後院很安靜,吳奈的房間門窗大開,一個人坐在屋子中央手執紫砂壺輕斟慢飲,臉上神情安詳而平靜。
司馬雲天靠坐在床頭,淡淡地看著她的側影。
今夜會有什麼人來、幾時來,已經變得無足輕重,他所有的心思都在那抹窈窕身影上。
時至中宵,萬籟俱寂。
吳奈喝下最後一口水,不無遺憾地道:「真是辜負了如此良辰美景啊。」
「既然無客來訪,你我不如就此歇息好了。」
「說的也是。」吳奈手在桌沿一推,整張桌子飛起輕輕落至窗前,桌上器皿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響。
她將門窗關好,這才回到床邊,在床尾閉目打坐。
寂靜的夜晚,幽暗的房間,床上的兩人心思各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