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不是我會是誰,難不成堂叔要我們小千歲娶個小新娘。」五歲大的弟弟猶在抱他的小毯子,恐怕還不適合。
杜慶松沒好氣地橫了她一眼。「你扯到哪去了,我說的是你爸爸。」
「我父親?」她一臉訝色,狀似不解。
「你媽也走了好些年,你爸一個人沒人照顧也怪可憐的,你堂嬸有個妹妹剛滿三十,眼高於頂挑得很,我就想你父親年紀雖然大了點,不過寵妻、疼妻是出了名的,看起來也不過四十出頭,兩人應該滿相配的。」在堂哥身邊安插個自己人,日後才方便做事。
杜千桃羽睫輕垂,似笑似感慨。「這事該找我父親聊去,怎麼找上我呢!我這當女兒的還管老父娶不娶老婆嗎?」
他乾笑。「誰都曉得杜家現在是你當家,你那個父親自從妻子死了以後就啥事也不管,鎮日埋首醫學研究,哪記得衣破無人補,少個人作伴。」
杜春雄對亡妻的感情十分深厚,她一辭世,他也失去雄心壯志,不再看診,也將醫院的名字改成「秋水紀念醫院」,以紀念愛妻。
雖然他仍是名義上的院長,可是幾乎不管事,妻子的死對他打擊甚大,因此他躲入病理實驗室裡,藉以逃避排山倒海的思念。
只是醫院不能沒人管理,於是有不少杜家遠親自告奮勇出面代管。
杜慶松便是其中之一,也最積極,他是一名婦產科醫生,對醫藥知識最為豐富,大家都認為由他來掌管在適當不過。
誰知杜家大小姐不知用什麼方式說服她父親,竟讓他同意由家裡管家代為處理醫院事務,而她做最後裁斷。
此事一傳出,引起軒然大波,反對者眾,一致認為小孩玩大車,絕對撐不了太久,要她打消念頭,別把自家醫院給搞垮。
甚至有人因她的「愚昧」而遞出辭呈,想以此逼退不懂事的千金小姐,驕矜自大的以為醫院沒有他們不行,一副看好戲的等她低聲下氣來求他們回去。
但是事情發展出乎眾人意料,在秦管家的協助下,不少知名醫生衝著和杜春雄的老交情,自願來駐診,取代離職的醫生。
一晃眼,四年過去,秋水紀念醫院並未因經營不善而轉手易主,反而人滿為患,多蓋了三棟新院樓,每天看診人數只多不少,甚至榮獲國內十大優良醫院的贊舉。
而這一切的成果來自當年沒人看好的小女人,她用盡心力的穩住杜家根基,秦萬里也是功不可沒,要是沒有他,杜千桃不可能獨撐大局,一堆豺狼等著將四面環敵的她吞食。
「堂叔說笑了,父親的衣物有管家打理,怎會讓他穿破衣呢?你這話可別說給外人聽,不然人家以為我不孝,苛待父親。」
一提到管家,杜慶松臉上明顯露出厭惡。「別老把個外人掛在嘴上,你要多提防他,年紀輕輕不務正業,一天到晚跟在女人身後,要說他沒半點居心,誰信呀!」
他最氣的一點是,身為杜家人卻得看一個外姓人臉色,紆尊降貴地任名管家差遣,拼了四年只當上主治醫生,主任醫生的位子仍遙不可及。
更可惡的是那傢伙還拿雞毛當令箭,左一句大小姐吩咐,右一句大小姐不准,硬是扣下他拿好處的機會,讓他在人前顏面無光。
「我信呀,堂叔,我家萬里一定是上輩子踩破我家祖墳,這輩子來還債的,所以做牛做馬也是應該的,他比你還怕服侍我服侍的不夠周到。」她美目盼兮,晶瑩燦亮。
杜千桃話才說完,不務正業的男人又端來一盤削好的水果,不用她纖指勞動,大小適中的水梨便送入她口中。
她頹廢到令人眼紅的行為看得一旁口渴不意的杜慶松暗生怒火,腹誹她不懂待客之道,連杯茶水也不上,失禮至極。
但是這些話他不好說出口,只能隱忍在心,誰叫他是懷著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來。
「不提這個了,省得傷感情,我剛說的那件事你就斟酌斟酌,我那小姨子人品好,長得又漂亮,善於管理人事,你將家裡的事交給她可就輕鬆了。」他用斜眼一睨站得筆直的管家,眼露鄙夷。
「可是眼高於頂……」她略顯遲疑。
「眼高於頂又如何,那表示她有才華!一個人要是沒能力哪敢自信滿滿。」
那可是提燈籠也找不到的好人選。
杜千桃眼兒一挑,笑得令人如沐春風。「眼高於頂的人通常勢利又刻薄,看不起為我們工作的人,若是她欺負我家萬里,我媽地下有知可是會非常難過的。」
與我何干。秦萬里垂下眸,將撒上梅子粉的小西紅柿放入輕啟的櫻唇。
「關一個管家什麼事,不就是個下人,還能爬到主子頭上撒野不成,你要管不動我替你管,出身低賤的人本來就該任人踐踏。」他說著就想動手,趁機給看不順眼的小子一個教訓。
「堂叔。」她忽地一喚,甜嗓膩人。「我的人我自會管教,不勞費心。」
他忿然地收回手,口中仍護罵不休。「你可別把下人寵上天了,他們會忘了自己的身份。」
「多謝堂叔的教誨,侄女會謹記在心。」她嘴裡說著哄人話語,手一攤便要管家給顆糖,一顆軟糖旋即落入手心。
杜千桃與秦萬里眼神並未對視,但兩人心意相通似的,默契十足,毋需言語便可溝通,猶如一光一影,如影隨形。
此情此景讓杜慶松更為火大,但他沒有動怒的本錢,因為目的尚未達成,他得暫且隱忍。
「那幫你爸牽紅線的事……」等雲芳嫁進杜家,看他怎麼整治這礙眼的石頭。
看似柔弱無力的纖手一抬。「這事你自個兒跟我爸說吧,我不管這種事的,他若見了中意我也阻止不了,畢竟我是小輩。」
「千桃——」堂哥那裡若是行得通,他又何必找她。
「哈!有點睏了,今天起得早,這會兒乏得很,堂叔你多做一會兒,留下來用午餐,我先去補個眠。」她捂著嘴打哈欠,一副困極得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