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碧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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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頁

 

  胃極度空虛,神識卻變得相當清楚。她環視臥房,看見床頭用畢的點滴空袋,拔下的針頭、固定膠帶,大約明白了發生過的事,唯一不安的是,她身上的衣服不是自己的;她依稀記得他曾扶抱著她如廁,甚至替她穿脫內褲,那些影像不會是春夢的內容,他知道了什麼了嗎?

  無暇再探討,她瞥了眼腕上的針孔,不解地說了句:「你可真是什麼都行啊。」

  替他覆好被褥,緩緩下床,調適了微眩的視焦,天色已放亮,她想了一下,穿上掛在椅背上的外套,拿起她的手袋,回頭眷戀地看了看他。她不能再留下,她必須解決和恩琪問的事。

  恩琪決絕地換掉了兩道大鎖,拒絕讓她進入。她的鑰匙不再管用,但她可以隔著門乞求恩琪,誠心懺悔,再度忍受恩琪刺耳冰冷的嘲諷,她可以重複解釋,說明真相,直到對方消氣,真心寬宥她的無心之過,她不能失去恩琪。

  「但是,我該拿你怎麼辦?」她懊喪萬分,凝望著宋子赫。「這就是代價嗎?當初不該動念懲罰你的,結果卻懲罰了自己。」她苦笑。

  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她再也不能回答。她只知道,凡事一旦涉入了情愛,就不會有正確答案。「我們總想面面俱到,上帝卻開了我們玩笑。」

  她抹去眼角濕意,轉頭離去。

  *****

  華燈初上,晚餐時分,宋子俐推開的卻是咖啡館的玻璃門。她稍事尋覓,在吧檯附近的座位看到頻頻望表的宋子赫,不悅地對她指指時間。她三步並成兩步地走過去,長舒口氣道:「老兄,我也是個忙人好不好?哪能只管你的事啊。」

  「事有輕重緩急,沒聽說過嗎?」他板著臉。

  「真是!」她努努嘴,一坐下,喝了一大口水,從公事包裡抽出一張紙遞過去,埋怨道:「這事你得好好謝我,好不容易找到人查的,這筆費用你得擔上。」

  他隨意瞄了眼費用明細,折了兩折放進西裝口袋。「還有呢?」

  宋子俐再遞上一份快遞紙袋,面有遲疑。「這裡是當地的一些剪報,還有當時醫院的病歷復本,一些從系刊找到的生活照,重點是,你真想知道?」

  「……」

  「別瞪我嘛,真沒想到田碧海看起來簡單,其實真不簡單。你若只想談個戀愛,倒不必費這種心思,我是為你好。」

  「操這種心由我爸來就好,他才是箇中高手。」

  「那好,別怪我沒警告你。」她再喝下第二口水,同時斂起輕鬆姿態,作出難得深思的表情。「這事得由向恩琪說起,這個向恩琪……」她歪著腦袋搜尋記憶。「不會就是你們公司行銷部上次合作的廣告公司的企畫吧?我有點印象子聰和我提起過——」

  「對,別岔開話題。」這不是談論向恩琪的好時機。

  「別急嘛!向恩琪和田碧海以前在台灣時就是中學同學,兩人情同姐妹。向恩琪是混血兒,中學時父母離異,依照協議,她大學時得到美國依親,和母親同住。田碧海就住那時一起和她申請了同一所大學,一道出國,這事你清楚吧?」

  他不算知之甚詳。向恩琪從前雖然對他知無不言,但從未提及田碧海這位密友的一切。

  「所以嘍,她們的交情可見一斑。向恩琪一直很照顧田碧海,她們原本住校舍,大學畢業後搬到郊區,和向恩琪母親另外組成的家十分靠近,兩人共租一獨立小屋,各自找到了工作。事情發生那年,田碧海正準備參加附近大城商會辦的傢俱設計展,說來你可能不相信,聽說她從前活潑愛玩,和現在很不一樣。」她從紙袋中摸出一張照片,交在他手上。「看一看。」

  照片裡的女子蓄著齊耳捲翹短髮,皮膚棕亮,體態健美,著緊身短恤和短褲,手舉一張輕巧的小圓椅,大概是她當時的得意之作;她笑容亮麗,露出一排貝齒,流露出俏皮快活的氣息,不自覺令目視者噙笑,他忍不住以指尖撫摸照片上那一抹劉海。

  宋子俐見狀,發出一聲惋歎。「同時間,她們居住那個小鎮連續數月發生了好幾起入侵民宅的性侵案件,偵辦了很久,搞得鎮上警察頭痛萬分,卻總是缺少突破性證據,居民人心惶惶,卻一籌莫展,這些案件當地小報都有報導。」到這裡,宋子俐暫停敘述,悄悄覷看男人,他面色黯青,眉頭緊繃,手中的照片被攔腰捏出皺褶。

  「我沒事,說吧。」他揮揮手。

  「向恩琪她們自然知道這件事,聽說田碧海特別為此加入了附近的女子防身術社團,家裡還裝了保全設備,有一段時間向恩琪停止了外宿的風帆訓練,就為了不讓田碧海落單。但日子總是要過,該進行的計畫也不能就此停擺,況且事情一久,人總會淡忘鬆懈,連續四個月鎮上都很平靜,向恩琪參加了一項兩天一夜的風帆聯誼,田碧海為了參展,獨自留在家裡趕工。」她一口氣說到此,整個人不自在起來,皺著臉猛喝水。

  「她受到了傷害?」他已做好心理準備,直視宋子俐,不準備跳過。

  「也不盡然。」她面有難色,似乎不知如何形容較為恰當。「她是受傷害了,但又不是那種傷害。但若要我選擇哪種傷害好一些,我還真選不出來。」

  「……」一番繞口令使他瞪直了眼。

  「哎呀總之,這個田碧海也真有她的,沒枉費學了那套防身術,她奮力抵抗過了。你能想像獨自一人在一棟老房子地下室起勁做著事,突然燈不亮了,電話也不通了,若要我,早嚇得投降了,哪記得該怎麼保護自己啊。」

  他喉頭一緊,把冷掉的咖啡灌進嘴裡,卻險些嗆岔了氣。

  「可是從某個角度來說,壞就壞在她反抗了,還正中那混蛋要害,她那條小命也差點玩完。」

  「說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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